时间一晃已到八月中。
这日,赵家门房收到两封请帖。
赵明诚捏着帖子,笑道:“蔡相还特意邀请我,也算荣幸了。”
赵挺之颔首:“去的恐怕都是朝堂重臣及京师名儒,你能赴宴也出乎老夫的意料。”
话语间流露出几分得意,想来也是,自家儿子只是个太学生,却能让蔡京下帖邀请,这说明啥?德甫如今也算个人物了…
……
黄昏时分,父子俩出发,赵挺之收拾得上下利索,赵明诚着一身凉爽的藏青绸衫,头发用同色的发带简单的挽着,手持折扇跟在身后。
后面还有赵家随从提着礼物。
蔡府。
那真是宾客盈门,宅子前聚着几十辆车仗,大臣名儒在门外凑着说闲话,随从小厮更是不知凡几。
赵挺之忙着跟同僚寒暄,让赵明诚先进去。
赵明诚将帖子递给门房,刚踏上白玉台阶准备进门,只听身后传来阴阳怪气声。
“呦呦呦,这不是德甫嘛。”
赵明诚转头一看,却是米芾这糟老头,忙作揖道:“学生见过米博士。”
“哼,当不起!”
米芾把头一昂,不屑一顾。
赵明诚莞尔:“不就是一副王羲之真迹么,还记仇不成。”
米芾瞪眼道:“说的倒轻巧,汝个小气鬼,老夫羞与汝为伍!”
说完抱着石头走开。
赵明诚不依,凑上前压低声音道:“米博士,你可是东坡居士的好友,也来赴宴?”
放眼望去,来的都是新党官员,就算大儒名士也是蔡京的好友,这基本给宴会定了基调,商量怎么驱逐迫害旧党。
见赵明诚一副怀疑的目光,米芾老脸微臊,忙道:“蔡京说赠老夫一副字帖,老夫才肯赏脸,要不然谁来啊!”
说完又打量了赵明诚一眼,噘着嘴:“德甫,你要是贿赂老夫,老夫告诉你一个秘密。”
赵明诚狐疑,贿赂?秘密?这哪跟哪啊,好笑道:“改天学生送几斤燕窝给博士补补。”
“谁给你说这个了!”米芾冷笑道:“哎呀,你的姘头是李格非的女儿吧,啧啧,老夫现在就说出去!”
赵明诚微惊,悄悄道:“你怎么知道?”
米芾斜睨:“老夫去李家讨论书法,碰巧瞧见了那嘴巴利索的丫头片子,还是个大才女,你们倒也般配。”
不等赵明诚开口,米芾又摇头道:“唉好一对金童玉女,要被棒打鸳鸯咯!”
赵明诚云里雾里,追问道:“我的好博士,你可要说清楚一点。”
“书圣的字帖!”
米芾别过头,摊开手。
赵明诚摇头苦笑:“我没有。”
“没有你说个腚眼子?”
米芾大怒,说完气呼呼走去曲廊。
“等等!”赵明诚追上去,低声道:“我有钱,下次再去相国寺淘,几万贯都可以。”
“当真?”米芾眼珠子一转。
看他这无赖模样,赵明诚烦道:“君子言不悔诺,现在可以说了吧?”
米芾老脸一摆,环顾四周,才娓娓道:“是这样的……”
蔡京刚到东京城,米芾就听闻消息,赶紧上门。
上门自然是求蔡京手里的字帖,蔡京在杭州收藏了王羲之两份真迹,米芾早有耳闻,这不厚着脸皮上门讨要。
依旧是耍赖皮的手段,作势要撞墙去死,人家蔡京升官心情好,就答应了,到时候赴宴再给他。
还邀请他欣赏一些碑印及吴道子的画卷,米芾爱不释手,正和蔡京说着话。
蔡攸破门而入,大声质问道:“爹,为什么?你要把三妹嫁给那赵明诚?”
说完才看到米芾,忙作揖告退。
…
听到这,赵明诚呆了,做蔡京的女婿?
米芾说着风凉话:“你们这是政治联姻,副相的儿子娶副相的女儿,一段佳话啊!可惜那丫头片子只能默默垂泪叹一声负心汉,奴好苦呦。”
懒得听这糟老头啰嗦,赵明诚道一声:“多谢博士告知。”
便心思重重地远去。
米芾踮起脚大喊:“臭小子,钱记得给老夫!”
曲廊里,赵明诚懊恼,这人啊一优秀,就容易遭惦记。
这不,蔡京都主动嫁女,图啥?还不是图他有潜力,图他跟艺术家关系密切,至于政治联姻,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
不用选,赵明诚压根没做蔡家女婿这个念头!
愁的是,倘若蔡京打定心思,真没什么理由拒绝。
赵明诚暗忖,希望蔡京只是心血来潮。
……
蔡家有处园林,园中有榭,建于湖边水上,冠名雅书榭,十分宽阔,筵席就摆在这。
水榭内里,宾客齐全,小厮仆役端着菜肴鱼贯而入,园内几十个女乐伎,各自手持琵琶、琴瑟、笛箫、牙板等诸般乐器演奏。
更有东京城各勾栏的女妓一旁把酒侍奉,士大夫们抱着手揉舌儿凑,端的是一个fēng_liú不羁。
赵明诚自顾自饮酒,偶尔跟旁人闲谈两句,在场都是新党的官员,他基本都认识。
正闷酒间,迎面走来几个人,赵明诚抬眸一看,蔡攸跟在一个老者身后。
那老者三绺须髯胸前飘拂,白净脸上鼻直眉整,两只细长眼却是十足的奸臣相,开合之间若有神光,此刻却正上下打量着赵明诚。
相临桌子,赵挺之起身喊道:“德甫,还不快见过蔡相。”
蔡京对赵明诚注目良久,温和道:“大名鼎鼎的赵才子,竟生得这般俊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