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映厅的光线一点一点地亮起来,爆米花纸筒已经空了,许春秋背靠着座椅上的软垫,她偏过头来,轻轻地问道:“如果是你,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吗?”
“什么?”陆修愣了一下反问说道。
她深吸了一口气,重复了一遍:“如果换作你是梁浮生,你也会抛弃曲惊鸿吗?”
许春秋有一种直觉,如果换做是过去五年的那个自己,一定会把这个问题深深地埋藏在心底,从各种意义上她都是自信而张扬的,除了感情。
陆修笑了,他摇一摇头:“我不是梁浮生。”
他径直看向前方,又好像并没有在看什么,目光没有一个特定的焦点。
他一字一顿地、坚定地说:“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会离你远远的,远远地护着你和你的戏台子。”
就像他作为陆长卿的时候所做的那样。
许春秋目光微闪,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另外挑起一个话头说道:“我想看看唐总说的那部《锦瑟》。”
这正是陆修带她来电影院包场的主要目的。
“你不用休息一会儿?”
许春秋摇头。
于是他微微颔首,出去和负责放映影片的工作人员沟通去了。
十分钟后,他重新坐了回来,放映厅的光线昏暗,许春秋的银屏chù_nǚ作就这样再一次缓缓地呈现在了两个人眼前。
屏幕里的许春秋化作锦瑟,风情万种地勾着那个饰演秦沛民的男演员的衣带走过长长的一段路。
放映厅里的许春秋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面颊微微泛红。
陆修却突然想起了他们上一次并肩坐在电影院里的时候,那时和现在一样,同样也是空空荡荡的放映厅,大银幕上是许春秋放大的脸。昏暗的光线下,他们在电影院里接吻,是爆米花味的。
他吞咽了一口唾沫,缓缓地将视线重新移回了屏幕上。
大概是因为已经看过的原因,全程一百二十分钟的时间,陆修的注意力一直没怎么集中在电影上,总是若有若无地看着身边的人,看着她被图子肃构筑的这个动人的故事牵动起情绪,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淌。
陆修从西装的口袋里抽出一包纸巾,一张一张地往她手边递。
放映厅的灯光再一次亮起来的时候,许春秋的眼睛已经红得像兔子一样了。
一连看完了两部电影,明明都是自己的脸,可是偏偏演绎出的锦瑟和曲惊鸿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角色。她拉一拉陆修的袖子,突然小小声地说道:“你觉不觉得,这两部电影好像哪里有关联?”
陆修愣了一下,如果说《锦瑟》和《梨园春秋》有关联,这倒是还可以解释,毕竟同样都是图子肃沈之琳两个人合作的作品,可是换做《锦瑟》和《择日疯》,他实在是想不出个中的联系,于是猜测说道:“……因为你饰演的角色都是唱戏的?”
“不是的,不是因为这个。”许春秋眼角红通通地摇头。
她接着说道:“你觉不觉得,这两部电影像是同一个人的两种不同命运的人生?”
“命途多舛的小戏子和家财万贯的大少爷,如果他们像是两条平行线一样,一辈子都错过了,没有遇上,那便是《锦瑟》。”
“如果他们像是两条相交线一样,短暂地交汇过后,越走越远,那便是《择日疯》。”
她默默地垂下眼帘,有些惋惜地感叹道:“就没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吗?”
陆修心中愕然,他只知道许春秋执拗地连接了三个伶人角色,即便是三者各有各的不同,也难免被各路营销号带节奏,说她人设固化。
却从来没有人从这样的角度设想过。
他不敢去设想,如果在另一个平行时空,他们真的没有相遇,或者是彼此擦肩而过,又会有怎样的结局。
即便是记忆受损,即便是经历坎坷,他们还是幸运的。
因为他们遇见了。
他沉默了许久,千言万语化作了一个短促的音节:“有。”
“什么?”许春秋像是没有听清楚一样,反问说道。
“他们有圆满的结局。”
十分钟后,放映厅的大银幕上,《梨园春秋》开始播放。
头戴如意冠、身披鱼鳞甲的角儿转过身来,回眸一笑百媚生。
许春秋几乎忘记了呼吸,那不就是这些天来反反复复出现在她的梦里的那张带着戏妆的脸?
——小许子……姓许……
——花香共流年,情深许春秋,就叫许流年吧。
许流年?
她迟疑地咀嚼着这个熟悉的名字。
究竟是许流年,还是……许春秋?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许春秋偏过头去看陆修,却见他全神贯注地盯着大银幕,大有一副看一眼就少一眼的架势。
小小的许流年仰着脸,一半残妆一半稚颜,声音脆生生的。
——多谢陆少爷赐名。
她看到这个故事里的许流年一天天长大,吃尽了苦头终于练成了角儿,看着屏幕里艳若桃李的一张脸和她梦里的面孔无限重叠在一起。
她看到许流年和陆长卿在古玩行听骰子、挑古董,一并走过北平的大街小巷,他教她作画写字,往戏园子里送尽了新奇的玩意儿。
那些场景既熟悉又陌生,她不知道自己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但是心底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告诉她,那一桩桩一件件,她的确经历过。
澎湃的情绪毫无根据地喷涌上来,明明没有太多悲伤的桥段,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