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氏拍胸口道:“你只管画图来,包在我身上。”
“尺寸怕是要精细些。”
窦氏哼道:“若我做不出,整个京城就没人做的出。”
“如此,臣女先多谢娘娘了。”
“好说,要收钱的。”
“……娘娘怎么跟我表哥一个德行……”
“精细物件费功夫,收几个钱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是、是。原本也没预备白得娘娘的东西。”
杜氏见窦氏脸上霎时如被阳光照上一般熠熠生辉,稍稍愕然,又无故有些羡慕。
杨王妃看着那两位嘟囔道:“回去我也找点子正经事儿来琢磨琢磨。”又想了想,“罢了,我才懒得。吃茶听戏日子挺好。”我跟她们不一样,我心上人日日在跟前呢。
杜氏不觉微笑,轻声道:“等我脱身,也钻研些正经事儿去。”
元春忙撇下窦氏凑过来:“何须等脱身?挑件喜欢的学问,这会子便可开始钻研,过两年便可成书。”
杜氏一想,横竖自己不再管太子府里的琐事,有的是闲工夫。遂点点头:“言之有理。”乃轻笑道,“过日王婶见了孙良娣,替我多谢她。”
“成。”
四个女人悠哉悠哉溜达着。杜氏听闻窦氏擅长打铁,出于礼貌多问了几句。窦氏顿时打开话匣子,唧唧呱呱说个不住。杜氏浑然听不懂,使劲儿朝杨王妃使眼色。杨王妃抬头望天;元春分明看见,愣是不出言打岔;杜氏瞧着她俩直咬牙,还不敢让窦氏察觉;窦氏……真没察觉,紧跟着杜氏比划解释。渐渐的窦杜二人走到前头,贾杨二位走到后头。
元春知道杨王妃的性取向,偷偷望过去被抓个正着。遂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我……有点子好奇。”
杨王妃挑眉:“好奇什么?”
元春抿了下嘴:“听说……你们这样的人群里头,也是一方霸道一方温柔。娘娘是?”
杨王妃板起脸:“你觉得我是?”
元春小声道:“应当是霸道的那个吧。”
“非也。”刹那间杨王妃眉眼柔和下来,哼道,“那位才是霸道祖宗。”
元春扑哧笑了。杨王妃瞥了她一眼。元春挤挤眼:“明二舅也是霸道祖宗。日日对着两个霸道祖宗,娘娘辛苦了。”
杨王妃呆了,良久发出一声似叹似悯来。“王爷虽霸道,可怜的紧。”元春不免心下恻然,合十诵佛。
默然走了一阵子,杨王妃轻轻问道:“陶啸如何?”
元春想了想,认真的说:“把明二舅当霸道祖宗。”
杨王妃点头。“若如此,当好生谢谢他。”
二人并肩而行,元春慨然道:“难怪表哥说,世上有你们挺美好的。”
杨王妃微微含笑。
“总有一日,你们也能光明正大拜堂。”
杨王妃身子一颤,脚步霎时止住了。“他说什么?”
元春清晰道:“他说,总有一日你们能光明正大拜堂成亲。世上的明白人必会越来越多。”
杨王妃立了片刻,忽璀然一笑、艳若牡丹花开。乃昂起头,眼中扑簌簌淌下泪来。“贾姑娘,多谢你,多谢你表哥。”元春心中犹如被戳了一刀子似的,泪珠子不由自主往外滚。杨王妃捏捏她的脸蛋,“傻孩子。”抬脚朝前走。元春偷偷拭了把泪,赶忙跟上。
前头窦氏依然兴高采烈同杜氏说打铁,杜氏面上笑意不停。元春偷偷吐槽:“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杨王妃戳了她一手指头。
旁人皆不知道她们几位今儿在竹林中究竟说了些什么。杨王妃先行告辞,杜氏身边的嬷嬷悄悄跟贾大姑娘打听。元春促狭道:“听说两个女人像一千只鸭子。忠顺王府的那两位竟能抵两千只。”杜氏听见了,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嗔了她一眼。元春凑到杜氏耳边悄声道,“杨王妃只抵一只。”杜氏掩口而笑,也戳了她一手指头。嬷嬷揣度着,大约是杨王妃与其丫鬟极吵闹之意,跟着笑了。
数日之后,孙五姑娘便入了忠顺王府拜见王妃。杨王妃将她夸奖得贤比乐羊子妻、才比谢道韫。窦氏庶妃还友情客串了一把送果子的大丫鬟,极惊艳其美貌。虽演技拙劣,奈何孙五姑娘全然没瞧出来,离府时都快飘上天了。
又隔两日,孙五姑娘下帖子到荣国府见贾大姑娘。元春殷勤不已,又是亲自迎出府门、又是挽着她的胳膊上内院轿子。待进小书房坐下,又命取上供的好茶。满口喊“好妹妹”,琳琳琅琅如珠似玉的夸赞。孙五姑娘跟被灌了mí_hún汤似的,回到孙家后还头重脚轻。
次日,元春扮作送东西的大丫鬟偷偷溜去忠顺王府跟杨王妃串供,实则互相显摆自己怎么把那位捧晕乎的,嘻嘻哈哈好不热闹。
正说的高兴,忽听“咣当”一声,房门被人踹开了。一位华衣美人黑着脸儿快步闯入。元春瞬间就猜到这位是谁。横竖屋里再没有第四个人,干脆撒着欢儿捶案大笑。
杨王妃笑嘻嘻站了起来才要说话,美人咬牙低喊:“笑什么!”
元春急收住笑声,道:“娘娘休怪。臣女只是十分佩服大杨娘娘之文采精妙。”
美人狠狠瞪了杨王妃一眼:“她有个什么文采!”
“‘霸道祖宗’四个字,真真把霸道祖宗形容得一个缝儿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