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忙说:“别啊!事情回转余地很大。小灵吉才十五岁,从出生就没见过母亲。贸然相见,适应也得有个过程。这十五年来他一直长在琼花观,跟他的师父、太师父、师伯师叔师弟都是有感情的,硬生生扯开太残忍了。横竖母子俩如今都是隐形人。最好弄个身份先藏在扬州附近。琼花观肯定不知道灵吉是皇帝的儿子,他们当年收养.孩子时必以为那是裘家哪位爷们的外室子。此事一出,裘老大人大概率要调离扬州吧。等他走了,灵吉还能悄悄跟琼花观联系上。”
徽姨道:“只怕黄美人不肯。”
“说句实在话,黄美人这个点儿回去宫中还能有圣宠吗?她再漂亮也比不过容嫔那岁数的。都不用皇后动手,什么吴贵妃周淑妃随便哪个翘翘脚趾头都够她生死不能的。灵吉就更不用提了,不被兄弟们利用到死算他命大。把羊丢进狼群未免太造孽。黄美人在裘家软禁了十六年,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孩子想。”
斟酌良久,徽姨道:“你们试试。不成我们派人去。”
薛蟠认真道:“相信我,后宫里的母亲绝大部分都有母性,皇后那样的占绝对少数。再说,圣慈太后替儿子挑孕母,不会不看人品。”
徽姨缓缓点头,吩咐老仆去查查黄美人的家世。老仆道:“黄美人祖籍琼州。”
薛蟠忍不住吹了声口哨:“这糖葫芦串的。”
“其祖父曾任潮州府海阳县令;父亲叔父皆中过秀才,只是皆不曾中举。黄美人选入康王府后不久,黄县令病故于任上。他们家并未返回老家,倒是定居潮州。”
薛蟠道:“黄美人天真的以为不久之前还世风如古,可知黄家乃以清明传家的良善之族。这种人家能从大妈小妈虎狼兄弟利爪下保护灵吉的可能性基本没有。”
也罢。”徽姨道,“暂依你的意思安排。”
薛蟠比了个“v”。遂又愁万一碰见了冯少寨主会不会掉马甲。
小朱鄙夷了他一眼:“皇子丢了,裘家再有九个胆子也不敢隐瞒。冯紫英还不得查去?明儿婚宴多半是缺席的。自然也没闲工夫见什么堂弟,更不用提引荐给你。”
“咦?有道理啊。”
“再有。我若是冯紫英,少不得疑心水溶。”
“与他什么相干?”
“如今吴逊认定水溶金蝉脱壳、自己藏起来了。”小朱微笑道,“和水溶一起失踪的是顾念祖。皇后恐怕害黄美人之事暴露,先下手为强也未可知。”
“噗……”陶瑛正吃茶呢,闻言撑不住一口喷了出来。大伙儿安静了片刻,哄堂大笑。
薛蟠拍拍胸口:“打从柳湘芝跟着到扬州来,世界就没安生过,今儿可算把潘多拉的盒子埋回土里了。”
小朱看了他一眼:“你还混着作甚?”
“啊?”
“还不去府衙?吴逊差不多该问完翟氏了。”
“那不是有贾琏么?”
“那也得去林府帮忙,岂能跟这儿闲耗着。”
“靠!”薛蟠拍案而起,“咱们俩到底谁在闲耗!”
“又不是我表妹出嫁。你算扬州半个土著,冯紫英说不定找你呢。”
薛蟠让他噎得无言以对,想想冯紫英也确实可能病急乱投医,长叹一声:“劳碌命啊!”老老实实上林府去。
婚礼的事儿早预备得差不多了。王熙凤虽怀着胎,跟前的助手个个能干,不用她操太多心。林府人口少,交流直接。不像在荣国府,得猜测老太太、二位太太、各位姑娘奶奶什么心思喜好。再说她不过是帮忙的,过些日子就得跟贾琏回松江府去,礼单子之类的东西统统送给新娘子自己处置。
只有一件是早先没料到的。林大爷新科举人前程可期,官场上谁嫌熟人少?爷俩的同期、同僚、同乡,挨边的不挨边的统统来了,酒席比原先拟定的翻了两倍还多。早些日子林皖还能偷偷溜到新娘子窗外听琴,如今已累得倒头就睡。幸而薛家在扬州城里不缺酒楼,厨师、茶酒、点心、菜品随便调,连桌椅都直接从酒楼搬。
更没想到女客居然也不少。宴席上张罗客人是件麻烦事,王熙凤毕竟挺着大肚子。薛蟠半点没觉得不好意思,直请林婶帮忙。林婶有些吃惊。再一想,林府的女人一个小孩子、一个新娘子、一个孕妇,委实不大好办,遂答应了。薛蟠起先还怕王熙凤信不过林婶,特意叮嘱她。王熙凤哼道:“我没瞎了眼!看得出人物儿。”这几日林婶帮着主持了不少事物,并带着林氏实习。王熙凤已闲回屋里养胎了。
薛蟠往外书房溜了一眼,见林海林皖对面又坐着三四个老爷少爷、还把人家张大饼拉上了,便往后头看王熙凤去。
正赶上林婶打发人送单子来,王熙凤瞧着比自己安排的强,暗暗钦佩。乃问道:“薛表哥,我本来纳闷的紧,偏大妹子那天不留神说了句‘虽不是亲生的娘’。”她压低嗓子道,“这位……做过大官太太吧。”
薛蟠叹了一声。“凤儿啊,你就是命太好、没见过腥风血雨。”王熙凤刚想反驳,又忍了。薛蟠正色道,“林婶这经历,其实很多女人都有,并非什么稀罕事。简单说就是,因为她容貌不够标致,丈夫升迁后想娶年轻美人,娘家不想放弃有前途姑爷,用一个漂亮的族妹替换掉她。”
王熙凤懵了,旁边的平儿也倒吸一口凉气。
“世上总有些女人盼着嫁个金龟婿、好跟着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