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形人是不会对大佬有威胁的,姑太太必非寻常寡妇。姑妈从没许正经侄媳妇进院子,未免过于见外。
夜里,十三依着方位寻了过去。梅氏的空间感极强。她只过门后不久走过姑太太院门口,记得清清楚楚。人家描述地方得扯一大堆东边是月洞门西边是小松林,她拿着直尺画个草图,将院门的坐标给标了出来。院内远远的有两株极高的大柏树,她也目测出坐标位置。十三从公主府外轻松寻到个偏门,也看到了那两株大柏树。侧耳听了听,中有丝竹声,和寡妇的人设不大一样。乃挑了处方便的墙头翻进去。
抄手游廊下一溜儿挂着宫灯,好不华丽。正房廊下高悬八盏大羊角明灯。丝竹声暂歇,数人抚掌叫好,并有人拖着长音喊“赏~~”。过了会子,乐曲声再起。一行舞女从西边偏房出来,叽叽呱呱的你踩了我的裙子她碰了我簪子。另几个穿得五颜六色的男女怀抱箜篌琵琶秦筝等乐器,从东边偏房进去。里头无疑在行酒宴。舞女们是方才领赏的、乐工们是等着上场的。
十三转到后头,窗户糊着细密罗纱。偷眼望进去,里头靠墙站着成行仆妇、个个垂手噤声。屋子高处有小窗半开着。十三爬上去窥视,见这堂屋并无屏风分隔、乃是一整个大间。屋内灯烛辉煌,六七个穿胡人衣裳的姑娘正在跳舞。上头正中坐着位美妇,约莫四十多岁,穿着大红底穿金蝶的缎袄,头上金翠摇摇,多半便是范家姑太太了。面色红润,浅笑盈盈。旁边十几位宾客有男有女,皆富贵打扮。
一时胡姬跳罢,姑太太身边出来位管事,再次拖着长音喊“赏”。胡姬们谢赏退下。后头果然是乐工们进场奏曲子。听了几声,十三不觉微笑:此曲是从金陵天上人间传出去的。薛蟠率先唱过,王爷当场赏了他一只带茶水的杯子;谁知换旁人唱甚是好听。王爷便说,来日遇上不招供的,就让小和尚对着他唱小曲儿,管保不出三首就招了。
端详那管事的神色,十三已知道他必是那种极细致周到、事必躬亲的人物。乃跳上屋顶,掰了块瓦片丢向后天井旁的树丛。果然,管事亲自出来询问。旁人都说无事、想必是风。管事不放心,四处查看。
廊角有处花窗,隔着旁边的小院;窗前是块半丈见方的小天井,植了一从矮竹。管事查到那块儿时,凭空被人捂住了口鼻。十三就这么把人家管事给绑架了。
他倒也没走远,只离开公主府走了半条街。将管事重重丢在地上,恶狠狠的说:“我妹子呢!”
管事脑中已转了十几个念头,闻言问:“大爷,你妹子是谁。”
“我妹子在你们家!”十三瓮声瓮气道,“你们抢走了。不把妹子还我,我放火烧你们全家!”
“大爷休要冲动!”管事忙说,“你妹子叫什么?是做什么的?”
“我妹子就是我妹子,不告诉你名字!”
管事顿时头疼:合着武艺高强之人都是傻子。不过这傻大个很好骗的样子。“大爷,敢问高姓大名?”
“我是如花。”
若不是被人抓住,管事非笑出声不可。这哪里是爷们的名字!“如花大爷,你且说说你妹子什么模样,我好想想她在哪儿。”
“我妹子可好看呢。会绣花儿,还会做饭。”十三只管装憨。
管事套了半日没套出半点消息来,反倒是十三恼了,一巴掌把他拍晕。
等管事悠悠醒转,身在一张冰凉凉硬邦邦的土炕上。他坐起身,只见此处是间破屋,窗户都是拿茅草堵的。桌上点着一支小蜡,旁边坐了个年轻姑娘正在擦长刀。管事吓得一哆嗦。那姑娘抬头过来,冷冰冰的说:“醒了是吧。”
管事赶紧爬起来:“是。额……如花大爷呢?”
姑娘道:“在厨房面壁思过。”
“哦。那……敢问姑娘,他妹子究竟是谁?”
姑娘一叹:“我也不知道。打从我捡到他他便此处寻妹子。他妹子必是让大户人家抓走的。”她冷哼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像你这样的狗腿子,已抓了好几个。”
管事打了个激灵:他如何从没听说过?乃小心翼翼赔笑道:“那些管事……后来?”
姑娘依然擦刀,随口道:“自然是将精肉片为羓子,肥肉煎油点灯。”
管事肚子里暗叫一声不好。这姑娘标标致致的,合着是绿林黑娘们。“姑奶奶,有事好商量!多少钱您说话。”
姑娘头也不抬道:的本事,多少钱弄不得。放回你去走漏半点风声,我们就得让翅子窑鹰爪孙给盯上。”
管事呆了呆,心知求饶无用,眼珠子转悠几下。
偏这会子有人推门而入,嚷嚷道:“五娘子五娘子!有大买卖做不做?”
那姑娘依然不抬头:“有大买卖四当家肯分给旁人?”
管事定睛一看,进来的这位身高七尺挂零,大冷天穿着单衣、衣上打着补丁。虎背熊腰,光着个脑袋没头发,手里拿着顶软帽。此人很不见外,拉把椅子坐下、往头上带帽子。屋中昏暗,管事费了些眼力才看出他脚底下却穿了双簇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