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有些阴沉,牛毛般细碎的小雨随风飘着,屋檐下的青石板,也被覆上了一层水汽。
看着似乎是沉浸在回忆之中,一脸颓丧的元祐帝,卫允的身体几不可查的缩了缩,想要降低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可又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而且现在这个局面,元祐帝情绪低落,卫允能说什么,劝他不要伤心?拜托,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好吗!
岔开话题?看元祐帝现在这个状态,这个情绪,你找他说什么?
拍马屁卫允倒是会,察言观色什么的也学了一点儿,但年纪终究还是太小了,两辈子加起来连三十岁都不到,经历自然有些不够用。
别说什么二十一世纪的穿越者一到古代就一定能够如鱼得水什么的。
反正卫允是不信的,休说别的,光是古代繁重的礼节,卫允纵使有了原身的记忆,可真正接受起来还是花了好几个月的功夫。
如今这个时候,还是乖乖的装鹌鹑好了,一动不如一静,还是等元祐帝自己慢慢调整心情,找自己问话的时候再冒头吧。
卫允猜想着,如今储位悬而未决,近几年来,元祐帝肯定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子了,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明里暗里不知刺激了他多少回,若是心理素质不够强硬的话,只怕元祐帝早就悲伤过度,抑郁而终了。
现在不过是心里有个心结,看不开又放不下罢了。
可惜卫允虽然知道元祐帝的心结,但却并不知道该如何开解,毕竟死了好几个儿子的人又不是他,没有身历其境体会到当事人的感受,就贸然去劝别人不要伤心,不要悲痛的人,都是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
反正卫允自认是没有这个本事儿,也没有这个资格去开解元祐帝,开解一个接连失去了好几个儿子的父亲。
卫允索性闭起了嘴,微微躬身站立,目光始终光明正大的落在元祐帝的身上,仔细的观察着元祐帝的神色变换,心里虽然有些起伏,但大体还算平静。
细细观察,卫允才发现,如今已经将近天命之年的元祐帝,已经显现出不符合年龄的老态,须发皆已是银灰参半,脸上已经堆积了不少皱纹,还有些许不怎么明显的老人斑,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暮气!
看上去竟然给人一种已经已过耳顺之年的感觉!
哎!纵使地位再显赫,手中权势再大,终究还是逃不过岁月的雕琢,更何况,权力越大,操心的事情也就越多,越发费神。
君不见,历史上面的那些个皇帝,有几个是长寿的,一饮一啄之间,就像是注定了一般。
不多时,元祐帝的神色恢复了正常,忽然对着卫允道:“近些时日,朕听到一则传闻,说你这位新晋的探花郎,在千春楼与人吃酒之时挥毫泼墨,作了一首轰动汴京的词,不知是真是假?”
卫允回道:“回陛下,确实是微臣所作!”卫允有些腹诽,你可是皇帝!能不知道是真是假?
元祐帝捋着胡须,微微笑着吟诵道:“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不过区区数十言,便将少年人的果敢豪迈,英雄侠气尽皆囊括其中,朕可是听说了,汴京城里头的那些个权贵家的纨绔们,听了你这首词之后,无不拍手称快,对你赞誉有加,争相效仿呢!
你的词朕也看了,写的着实不错,可惜朕老了,若是朕再年轻一些,说不得也得和爱卿所说的那般,仗剑行侠一回了!哈哈哈哈哈!
我大宋对于有才之人,素来都不吝啬上次,卫爱卿,你说说,朕该怎么赏你才好!”能够让元祐帝龙颜大悦,给点赏赐也说的过去。
卫允拱拱手,风轻云淡的道:“陛下,这首词乃臣少年之时,于困顿之时,有感而发,顺势而作的一篇诗词,怎敢奢求赏赐!”
卫允本是想着推诿一下,故意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然后元祐帝在坚持一下,一来二去的赏赐不就到手了。
不成想,元祐帝竟顺势点了点头,道:“说的也是,若只因为一篇闲时所作的诗词便大肆封赏,确实有些说不过去,说不得便会引来非议!”
卫允一愣,眨了眨眼,显然没有料到这个结果,心里狂呼:陛下啊,你怎么不按剧本走啊,你这样子是会被导演骂的!
可元祐帝都这么说了,他还能怎样:“陛下说的是,臣但凭陛下吩咐!”
元祐帝看卫允这幅模样,当即便笑了,先前的愁容也尽数褪去,眼底带着一丝笑意,道:“不若这样吧,你若是在一炷香之内,再做出一首不逊色于这篇《少年侠气》,让朕觉得满意的诗词,朕便升你做翰林院侍读如何?”
翰林院本就是清贵之地,没什么差事可做,不是整理编撰书籍,就是替元祐帝书写圣旨,除非是编写那种传世的鸿篇巨著,不然的话,哪来那么多的功劳,是以官员的升迁,全在元祐帝一念之间,皆寄于元祐帝的好恶。
翰林院侍读?那可是从五品啊,卫允现在也不过是是个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若是这么一升官,那不是超过了三元及第的王离,至于不过区区正六品的盛紘,那就更加不如卫允了。
卫允眨了眨眼,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试探性的问道:“陛下说的可是真的?”
“放肆!”元祐帝龙目一瞪,一股不容冒犯的威严之气,立马透体而出,厉声呵斥道:“朕乃天子,卫卿难道不知君无戏言吗?”
卫允缩了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