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喜?是悲?没有人可以看得出来。
实际上,也没有人会来关心他的喜和悲。
因为……唯一关心着他的人,已经睡在了他身后的土堆里了……
良久,成年男子才直起身子,放开嗓子吟唱起来: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
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饥载渴。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我……心……伤……悲……兮,莫……知……我……哀……
……
苍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思乡情怀,在草原上传出老远……老远……
引得牛羊回头,也惊飞了一群群鸦雀。
……
这个悲伤的男子,便是吴斐,而他身后的土堆,则是他刚病死的母亲。
虽然,当年为了生存下去而无所不用其极。
虽然,吴斐是个坏透了的汉奸,但是,乱世之中,命运造化,对与错,谁又说得清?
汉奸亦是血肉之躯,至少,吴斐对他母亲,还是有一丝良知的。
毕竟,这个女人可以说是为吴斐付出了一切――为娼、屈身檀石槐、屈身和连,与吴斐始终相依为命。
而此刻,吴斐之所以这么悲伤,是因为老娘的遗言。
老娘临死前的遗言,便是让吴斐回去中原,并将她的骨灰也一并带回中原,葬于北邙山上,以望雒阳!
可是,自己还回得去吗?
吴斐看了看土堆,默默地摇了摇头。
虽然,在草原上生活了近三十年,吴斐早就把自己当年草原人了。
虽然,对汉人坏事做绝,吴斐早就不当自己是汉人了。
可是,没有人不思念自己的家乡,吴斐也一样,身负灭族之仇的吴斐,曾经发誓要带着千军万马回去,杀光刘姓皇室宗亲!
“可是,这一切都让田峻给破坏掉了!都是那个可恶的田峻田其泰!一定要杀了他!”
吴斐双眼喷火,钢牙紧咬地自言自语道:“若不是他杀了檀石槐,若不是他杀了素利,若不是他屡次坏我好事,也许自己早就报了灭族之仇了!
想到这里,吴斐又想到了自己苦心孤旨推动的那个针对田峻的巨大计划……
吴斐咬了咬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对着土堆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身来,毅然决然地大步朝山丘下走去……
刚走到山下,就有一个鲜卑壮汉跑过来说道:“吴军师,柯比能大王有请先生参加军议。”
吴斐点了点头,大步向柯比能的帐篷走去。
……
帐篷之众,众将都已经按座次坐好,就等吴斐一人。
吴斐走到柯比能的下首位,施施然地坐了下去――这是东部鲜卑的第二首领的位置!
柯比能在辽西被鞠义打败之后,非常后悔没听吴斐劝告,从此对吴斐更加信任和尊崇,言听计从,并以师礼待之。
此时,柯比能已经自封为东部鲜卑大王(仅次于单于),而吴斐的位置,虽是军师,其实已经相当于国相!
一个之下,万人之上,位高权重,显赫无比!
待吴斐坐好之后,柯比能才开口问道:“吴军师,从步度根处借来的五万人马,已经由哈连特将军带领,昼伏夜出,秘密运动到了离柳城约三百里的草原上。据夫余人和高句丽人回报,夫余人也已经按计划行事,高句丽十五万大军也已经出动,我们是否也该出动了?”
“启禀大王,属下认为,我们的主力还不能动。现在,还不到我们全军出动的时候。”
吴斐想了一下道:“可以先派一支三万人的军队佯攻柳城。哈连特的那五万借自中部鲜卑的军队,可继续隐蔽待命。”
“先生……这是为何?”柯比能有点不太明白。
吴斐道:“按照之前与夫余和高句丽的盟约,打败田峻后,高句丽取辽东,夫余取玄菟,而我们取辽西。可是,属下想问一下大王,辽西真的对大王有那么重要吗?能比单于之位还重要吗?”
“先生这是何意?”柯比能坐直了身子,不解地问道:“此战,又如何能关系到单于之位?”
“田峻的人头!”吴斐道:“田峻杀害了伟大的檀石槐单于,如果大王能取下田峻的人头,必能获得东中西三部鲜卑人的拥戴,大王就可籍此废了那无能的魁头单于,而亲领鲜卑单于之位,进而成为继檀石槐之后的第二位伟大单于!”
柯比能一听,赶紧说道:“先生说得在理。可是……我们该如何做呢?”
吴斐很满意柯比能的表现,笑了笑,故做高深道:“这一次,我们要下一盘很大的棋……”
“下棋?”
帐中诸将都是一脸茫然――不是在说打仗么?怎么又扯到下棋去了。这不是……跑题了吗?
柯比能也是一脸茫然――“下棋”这种技术活,自己没学过啊。
“这……打仗跟下棋有啥关系?”柯比能不解地问道。
“下棋得先布局。”吴斐道:“打仗也一样。”
“先生真是高明!”柯比能大笑道:“可我们……都不懂得下棋啊,先生你就说说该如何布局吧。”
效果不错!吴斐很满意这种忽悠装逼的效果。
看到把这帮“粗人”忽悠得差不多了,吴斐才又开口说道:“欲杀田峻,就得先知道田峻接下来会怎么做。大王觉得,田峻会如何应对我们三方的进攻?”
“呃,先生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