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沉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近,然后停在离他只有一步远的位置。他不敢回头,只沉声道:“女施主,贫僧方才多有冒犯,实在抱歉……”
连俏绕到邬沉面前,便看到他面容干净,眉若远山、鼻梁高挺。她眸色微闪,状似不解地问:“我见你蓄着头发,为什么还要称呼我为女施主?”
或许是觉得两人的距离近了,或许是面前女子的眼眸太过明亮,或许是当晚的月色太过撩人,邬沉后退了一步,道:“贫僧法号无尘,住持师叔圆寂之前曾劝我下山。他说我尘缘未了,让我以俗家名回尘世中历练,故而蓄发。”
尘缘未了四字,切切实实落在了连俏心上。
她无奈一笑,“怎样才算是尘缘已了呢?”
邬沉沉默了许久,掀唇:“师叔说是超脱世俗,看破红尘。可贫僧……不曾为红尘纷扰牵肠挂肚。”
所以他不知道何来的尘缘未了,也不知如何了断这尘缘。
师叔说他命里还有一段情,可邬沉不觉得自己会动情。
于是他在这竹林待了许久,不知在等什么,也不知该往何处去。
月色弥漫,如银辉般笼罩在两人身上。
连俏轻叹,眸中是化不开的浓墨。“所以你在等一段情缘,等待它开始,等待它落幕。”
邬沉没有否认,因为事实……仿佛就是如此。
月亮渐渐移至中天,连俏抿唇:“小女子在这竹林中迷了路,如果无尘师父方便的话,可否收留我一晚?”
“对了,还未问师父的法号是哪两个字。是取自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中的无尘二字吗。既然无尘师父有意回到尘世之中,倒不知师父的俗家名是……”
面前女子的声音空灵轻柔,邬沉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拒绝。
半晌,他道:“俗家名邬沉,江南邬氏,沉重的沉。如果女施主不介意的话,贫僧在竹林的另一边有一处竹屋,今晚可以将就一下。”
“多谢师父。”
一阵晚风吹过,连俏的衣衫单薄,渐渐觉得有些凉了。
邬沉犹豫了片刻,便将外套脱下,然后给了连俏。递交衣服的时候,两人的指尖不小心触碰。
一触即离。
原本邬沉也没觉得有什么,直到连俏道:“无尘师父,如果命中注定我是你逃不过的那段情缘,那么今晚你犯的第一个错是答应带我回竹屋,第二个错就是把外套借给了我。”
竹叶落满地,脚踩在上面吱呀作响。
邬沉眸色微深:“既然逃不掉,那我总会犯错的。”
他只是遵从本心,觉得出家人应当以慈悲为怀。
邬沉觉得自己没有问题。
竹屋距离温泉不远也不近,两人后半程路便没怎么说话。
连俏将邬沉的外套披在肩上,隐隐约约可以闻到衣服上淡淡的松香味。若即若离,缥缈虚无。
“女施主小心台阶,夜深露重,地有些滑。”
连俏心想,第三个错误就是明明是和尚,心如止水,却又温柔细致,徒惹人心动。
唉,男配的身份是什么不行,非要是僧人,这不是搞她心态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