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胡倒也不浪费,用盛着西米露的碗兜着杏仁瓦片的碎末,最后一股脑儿全扒拉进了嘴里。
墨竹目露不屑,“粗俗!”
柴胡懒得同他计较,他就粗俗了,怎么着?
在进食的时刻,没有什么比速度更重要的了。与狗蛋等人一同抢食的经验告诉他,主子一向会多备两份,吃得最快的往往能吃得最多。
加快了吞咽的速度,将手中的杏仁瓦片全消灭完,打开锅盖一看,果然里面还有好几块呢!
嘿嘿一笑,激动得像是在大街上发现了别人掉落的银子似的,抱着几分紧张,迅速出手,从锅里又抓出了一块。
对于他那幼稚的行为,无羡无奈一笑,“别贪吃了,我们该回正厅了。”
柴胡“哦”了一声,将锅内剩余的杏仁瓦片,全盛在了碟子里。
哼!谁让墨竹鄙视他,一片都不给他留下,悔死他!
奚淼停下进食的动作,抬眼看向无羡,将失落的情愫隐藏在冷漠的语调中,“这就要走了?”
“说得我好似不会回来似的。”无羡嗤笑出声,在他的眸底留下了一个转身离去的背影。
柴胡坏心眼地抬起手中的杏仁瓦片,向墨竹亮了亮,屁颠颠地跟在无羡的身后出了厨房。
……
李霸在无羡离开后,捏紧了手中的茶盏,将茶一口饮尽,似是下定决心道,“南赣这一趟,我去了。”
朱寿双眼一亮,“真的?”
讲真,他都在思索备选的人了,毕竟对方是无羡的父亲,他不能以皇权压人。
没想到,之前表现得如此滑不溜手的李霸,竟然同意了。
真是大大的惊喜啊!
李霸的眼中却不见半分喜悦,难得板起脸来,连眼角的笑纹都浅淡了不少。
他做了个手势,招来刘安道,“你去将这些年的账册取来。”
刘安一愣,随即恢复常态,躬身而去。
朱寿放下手中的茶盏,“我对岳父大人自是放心的,这账册就不必……”
李霸摆了摆手,打断了他之后的话,双眼迷离,陷入了自己的回忆:
“当初,我是花马池的总兵,虽说手握兵权,可是成天提心吊胆的,不知啥时候小王子大举来犯,落个马革裹尸的下场,留下姐儿一人孤苦无依的。
“所以,听说她与何关捣鼓出了清露,打算开一家铺子,我的心里是一万个支持。好歹是个营生的路子,即便哪天我不在了,也不用担心她会流落街头饿肚子。
“哪成想,她的生意越做越好,铺子越开越多,从宁夏一路向西,开到了肃州和哈密,甚至打通了西域的商贸。
“这些年她确实赚了很多钱,说是富甲宁夏也不为过,但是她花得也不少,没见她添加几件衣衫、几套头面,所有赚来的钱几乎全花在了我的身上,花在了赤木口。
“在各处要道埋下了上千坛陶瓷雷,给所有的士兵配备最精良的火器,还给退役的老兵安置生活……”
李霸突然收回思绪,话锋一转,“我同圣上说这些,并非倒苦水,也非求功劳,只为求一个安稳。
“我这闺女自小长在边疆,骑烈马,猎豺狼,擒贼寇。对她来说,习惯用拳头来解决麻烦,学不来酸丁的那些弯弯绕绕的,最是容易得罪人。
“我去南赣的这些日子,没法照拂到她,若是她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坎,求圣上看在这本账册的份上,给她留一条活路。”
说着,他接过刘安取来的账册,双手捧到了朱寿的跟前。低垂的脸隐没在阴影中,藏起了他泛红的眼眶。
“无羡是我所爱之人,我自当用尽一切之力护着她。”
朱寿边说边起身,想将李霸扶起,但是李霸固执地保持着跪姿,将手中的账册举过头顶。
朱寿无奈,只能先将账册接过来。
账册是用磁青纸做的书皮,厚度足有两节手指那么厚,拿在手中沉甸甸的,每一页都承载了一位父亲对女儿浓浓的爱意。
朱寿翻开扉页,自正德五年开始记载,那一年李霸为女请功,被诬冒领军功,贬去了赤木口,给的都是周边卫所不要的伤残士兵,仗还没开始打,就支出了一大笔药费。
那群卫所的人,为了讨好被无羡得罪了的杨一清,调拨人手不积极,布置任务却是很积极,要求赤木口在三个月内加固营地。
面对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李霸父女为激励士兵改善了伙食,每日烹杀十来头羊,一笔笔看着数额不大,一个月累计下来也不少了。
之后是各种工坊的建造费,有用来生产火药的,有用来烧制陶罐的(那是用来做陶瓷雷的),同时还有各种原料的购置费。
为了省钱,硝石是偷偷去附近的盐碱地挖的土,运回来后自行提炼。所以,账面上没有记录采购费,只记录了人力和运输的成本。
与兵仗局合作之后,太监马忠大方地给了铁矿和炭矿,采购费是省了不少,但是矿产需要自行开采,招收了不少流民,人力成本大幅地提高了。
随后的几年,研制各式火器,给士兵替换精良的装备,更是令开支暴涨,花钱如流水一般。
世人只看到了狼煞军神勇难当,却不知在背后,他们用了多少银子,砸在了精良的装备与优渥的待遇上。
别的不说,单单日日宰羊吃肉这一点,就不是其他军营能够办到的,即便是朱寿的亲儿子——神机营——也办不到。
朱寿合上了账册,看着匍匐在地的李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