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穿着白日里穿的单薄衣衫,就那么背着手站在那里,望着天,保持着姿势。
青栀很怀疑,这人什么都没看,只是摆着个姿势罢了。
左右无事,又到了跟前,青栀招呼了一声。
“喂。”
那人不应,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天。
青栀虽然觉得这身影极美,但是也淡漠,像是夜色里的一尊雕像,显得美而可怖。
何况,青栀没有忘记,白日里的那只白色小兔子。
寻常兔子,可不会说话。寻常兔子,也不会那么凶。
青栀觉得,那就是一邪兔子。
虽是这么想,却也是极其害怕的。
于是,青栀踮起脚尖,趁人不备准备开溜了。
“何事?”
踮起的脚尖还未挪出一步,那人忽然转头,一双眼睛,竟然比那曜曜寒星还要寒凉明亮。
霎时,青栀像是被惊到了。反应过来,却是有些气恼。
想自己活了这十几年,还真不曾怕过什么。
“何事?”男人见她不答,又问了一遍。
不见催促,只是疑问。
一时,青栀对他的印象又好了些。
“你站在这里,是看星星吗?”
说完,青栀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一般,映在星空下的眼睛闪烁了两下,有些坚持。
“没有。”
青年摇摇头,眉头却是蹙了蹙。
青栀此时觉得气氛正好,不禁胆大了些,“那你在看什么?”
“看,月宫。”
青年犹豫了一下,脑子像是被什么钝击了一下,眼睛忽然亮了。
脑海里,随之出现一副画面。
春风煦暖,落花成阵。
片片飞落的桃花花瓣里,面颊粉嫩的小姑娘身着绿色罗裙,笑得娇妍地看着自己跟前的小男孩。
虽然没有这些记忆,但青年确定那就是自己。
“你在做什么?”小男孩问。
“看书。”
小女孩捧着书坐在石凳上,一双眼睛大而亮,像是盛了一汪清水。
“看什么?”
画面里的自己好像有些傻,问着笨拙的问题。
青年想,若是自己现在,一定会要求换小姑娘一起看。
但是画面里他没有,小姑娘对他也很友好。
不禁回答了他的问题,还和他说着上面的故事。
“你知道嫦娥吗?”小女孩问。
“知道。”他点头。
“你喜欢她吗?”小女孩又问。
“不喜欢。”他摇头。
“可是,我觉得她可怜,寂寞。”小女孩悲伤地阖上书。
“那,她就可怜。”
“她住在月宫里,满月的时候,我们就能看到她了。”小女孩忽然又高兴起来。
“我们要怎么做?”他听到自己问。
“就看着月亮,就算是陪伴她了吧?”
“嗯。”
看着满月,就是陪伴她了。
他还记得,所以,她在哪儿呢?
“看月亮?”青栀有些奇怪地嘟囔两句,却发现青年眼中忽然现出了欢喜,又有悲伤在里面。
心里忽然也觉得难受起来,青栀伸手抚了抚胸口,看着青年,默然不语。
青年的脑海里,一道声音忽然气呼呼地脆生生响起来。
“你不要再笑了。”
“为什么?小白。”
“因为你会很难过。”
“我不难过。”青年和小白说,声音淡淡的,却又夹杂着笑意。
微凉的风携着花香,在小院子里飘荡氤氲,丝丝缕缕的琴声响起来,带着些空澈和悲意。
“什么声音?”青栀支了支耳朵,有些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是琴鸟。”
青年唇角含了丝笑意。
与小白的争执无果,青年心情越来越好起来。
但是,又似乎不知道为什么好。
“看看吗?”
忽然的,青年看身旁的青栀顺眼了一些。
“可以吗?它会飞吧?”
虽然这么说,青栀还是随着青年推开了篱笆木门,走了出去。
皎白的月光在一片片的花上缀着如星子般的光,像是水一般。
花瓣盛了水,又仿佛不堪忍受,半卷了花瓣。
有露水,青栀感觉自己的裙摆被露水沾湿,却不忍停下步子。
那声音太美了,像是真的有人在弹奏,如玉石相击,如空山鸟语,如泉在石上流。
青栀觉得这声音绝好,又觉得不能多听。
美而冷,如方才月下的青年一样。
“我们要捉住它吗?”青栀一路走,问青年。
青年步子很大,却走得慢。
让青栀不禁怀疑,这样的速度走到那里,琴鸟该是要不见了。
“嗯,我要用它,来送人。”
青年声音里带着欢喜,像是深夜寻佳人的fēng_liú客。
但是,这fēng_liú客,又有些太笨拙了。眼睛里,除了无暇,便是无邪。
小白冷冷嗤笑,“你找不到她的,别做梦了。”
“怎么会?我记得她。”青年反驳。
“但是你不记得她是谁。”小白闭着眼睛大声。
青年沉默了,半晌无语,步子却不见减慢。
“我会记得她的。”
一字一句,像是带着千金的力量,让人信服,又让人心中忽恍然一击。
白色小兔子在他的脑子里忽然“咔嚓咔嚓”地吃起了胡萝卜,一声一声的,半刻不停的。
青年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
脑子里的声响像是故意与他为难,越来越响,越来越快。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