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凤乘鸾怆然转身,一手攥紧那封休书,一手扶着冷翠的手,一步一步,艰难挪下楼去。
“好,阮君庭,我如你所愿,我跟孩子,在守关山等你。”
“不必了。”楼上,又是冷冷一声回应。
凤乘鸾的脚下就是一步不稳,她咬咬牙,“诗听,我们走。”
“真走啊?”诗听慌慌张张回头看了眼夏焚风,见他也没有一点帮忙说话的意思,“小姐,您等等,我回去收拾一下,这会儿天黑着呢,咱们怎么说也要明天一早再走啊。”
万一明天一早,王爷回心转意了呢?
凤乘鸾没吭声,算是默默答应了。
这时,楼上又响起阮君庭震怒的声音,“立刻走!马上!”
观雪楼里又是一阵寂静。
凤乘鸾挺了挺脊背,“好,立刻走!片刻都不打扰靖王殿下!”
她推开冷翠的手,一头闯进了夜幕中。
等见人都出去了,夏焚风才仓惶回头,匆忙间登上楼梯,差点摔了一跤,几乎手脚并用着,跌跌撞撞爬会楼上,“殿下!殿下!你怎么样了!”
楼上书房里,阮君庭正整个人倚靠在窗边,望着下面凤乘鸾怒火冲天,倔强离开的身影,回手扔给他一块虎符,“交给慕雪臣,让他亲自带两千虎贲骑,护送她平安离开北辰国境,就说,这是靖王最后一道命令。”
“殿下……”
“还有,所有影卫,全部跟她走。”阮君庭无力地倚着窗子,几乎风一动,就能将他吹倒。“我要她平平安安,平平安安……”
夏焚风急了,“殿下,所有影卫都去了,那您怎么办?”
“我……,还需要吗?”
他整个人,仿佛都在靠那窗子支撑,稍稍转身之际,便颓然倒了下去。
身前,已经满是鲜血,将薄薄的银袍浸成一片浓重的殷红!
“殿下!殿下!我去喊太医!你等我!”夏焚风转头要下楼。
“回来!没用了……,别吓着她,让她……”
阮君庭一句话还未说完,便又是一口血,几乎是喷涌而出。
“殿下!”夏焚风不知如何是好,“怎么办?怎么救您!您告诉我啊!我去做!”
他满手满身都是他的血,却什么都做不了!
“青云堕,呵呵……,祸根深种,根本无力回天了……”阮君庭吃力地抬起手,抓住夏焚风的衣袖,“我……,不甘心!焚风!我不甘心……,哈哈哈哈……,姮儿她有了我的孩子,我却将她弃了……”
他惨笑,却已是最后的力气,泪光与血,在眼前,混成一片模糊。
我不甘心,我舍不下她,可我却已经无能为力了……
凤姮……
他抓着夏焚风衣袖的手,无力垂落下去。
……
巨贪已除,国库充盈,我北辰,再无需休养生息,守关山战火既起,就让它烧个通透。
灭南渊,得天下,一统万世!
几个时辰前,肃德立在阮君庭面前,熬红了眼睛,殷切看着他,“再说一次,杀公主,祭战旗,等到打下南渊,不要说南渊王,君庭,这天下,哀家都愿意与你共享。现在,只要你点头,摄政之王的位置,马上就是你的!”
“打南渊,没问题。替皇上和太后分忧,是臣的本分,但是,凤姮,不能动。她是臣的底线。”他立得笔直,声色淡淡,无论她问多少次,回答都是一样。
修照拂已经再也没有耐性,骤然厉声咆哮,“不!凤乘鸾必须死!她会拖慢你纵横天下的脚步,她会动摇你一统天下的决心,她就是你这一辈子的魔障!她必须死!”
可他依然淡然自若,“但她是臣妻,此生唯一,无论如何,不能动。臣也再最后一次禀告娘娘,她是底线。”
什么条件都能谈,什么取舍都可以做,但是,凤姮,不能动!
他眉眼低垂,却机锋凌厉,不容撼动半分。
肃德终于放下太后的威严,她只是个女人,现在她想做的,只是救心上人一命!
沈星子下了最后通牒,阮君庭和凤乘鸾之间,只能活一个。
所以她只能将他困在丹霄殿中,只要他一日不答应杀了凤姮,她就绝对不准他离开。
他若是离开了,她就再也看不到他了啊!
明知得不到,却那么不甘心,哪怕让她能日日看着他鲜活的也好!
“我求求你,君庭,我这辈子唯一一次求你,也是最后一次求你,杀了她,一命换一命!她死,你才能活啊!!!”
阮君庭的眸光,终于动了动,看向丹霄殿后面的屏风,“好,一命换一命!玄殇尊主,你能说到做到吗!”
那屏风后,果然有人,沈星子悠长一笑,“玄殇邪神,在那无间极乐中看着呢,本座怎敢食言?阮君庭,你真的是本座见过的最痴情的男人,本座很喜欢你。既然决定了,那么,桌上的青云堕,请吧。”
满满一杯,浓郁的翠绿色,却是一只催命符。
“你死之时,这笔买卖立刻生效,暗城之人不但不会动她,还会保她好好地长命百岁!”
“不要!”肃德已是满头青丝凌乱,向着屏风跪下,“不要!尊主,我求你,我再劝劝他,他一定会改变主意的!你相信我!”
“不要……”可她来不及再求,就眼见着阮君庭将桌上那一杯青云堕一饮而尽。
“我可以走了吗?她还在等我。”他将那还带着残色的杯子放下,眉头微凝,却依然立得笔直。
“锥心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