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修注视他一会儿,说:“其实……”
刚说两个字,就听容御又嘟囔了一句:“你知道,我心里也不好受。”
“……”
薄唇翕张又顿住,最终轻轻抿成一条直线,容修知道父亲说的是什么。
容御和甄素素的婚姻不就是组织安排的吗?
好在两人过得还挺好,不过,还是伤害了无辜的人。
妇人们聚会喝茶,无外乎聊的就是这些。十年前说他是同性恋,那会他在玩摇滚;后来说他身心不健康,那会他在军营。直到甄素素在一次名媛太太的聚会上发了火,就再也没人敢乱说话了,再后来,容御官居一品,家属本就是受到国家保护和监督的,直系亲属连出国也要申请报告,如此就更没人敢说闲话说到首长头上,好像容家从没有容修这个孩子一样。
两人话说到这时,文东刻意减慢了车速,开进大院后,车内久久没再有动静。
容家的独栋小楼,开进院里,车停了稳。
从一楼到三楼都亮着灯,容御探头望了一眼,“我打过电话了,说今晚你回来,你妈肯定在忙活着呢,给咱们准备宵夜。”
容修垂着眸子没应声。
车内静了片刻之后,容御把身边手箱打开,拿出一个文件袋出来,他伸高手臂,手碰了碰头顶车灯,想了想,却没按亮,他在忽明忽暗中说:“有时间看看吧。”
容修依然望着车窗外,没接文件袋:“不我不想。”
“不着急,你什么时候想,什么时候看。”容御说。
“我不会想的。”
“端正你的态度。”
“我态度很明确。”
容修回过头,透过后车窗,瞅见武西把辉腾开进了院门,他便打开车门,长腿迈出,回身道:“您和妈好好休息,我还有工作任务,就不进去了。”
容御低喝:“站住。”
容修迈下车,车门敞开着,他转过身望向车内。
容御瞪了他一会,拉开车门下去,绕到容修眼前。
见容御上前,容修站得笔直,目视前方。
容御:“《军队贯彻实施〈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若干问题的规定》”
容修目光微闪,望着前方,紧抿嘴唇。
“背。”
“是!”
文东开车门下来,大气不敢喘,和站在辉腾车边假装空气的武西对视了一眼。
两人交换着眼神。
眼下老容和小容杠上了,武西一脸懵逼,朝小楼的方向直使眼色。
文东刚才一直担任司机,对于父子二人的谈话再清楚不过,这次的话题,绝不是他们外人敢过问的啊。
好听的嗓音回荡在院子里,带着男人的强硬和倔强。
“……营职、专业技术10级以下军官和职级相当的文职干部、士官申请结婚的,由上级单位审批……
“……应当慎重选择恋爱对象,确定恋爱关系后,应当及时、主动向党组织报告,由团级以上单位对其恋爱对象进行政治审查……”
容修伫立在月光里,目视前方虚空深夜,一条一条地背下来。
《规定》多少章多少条,厚厚一本要背多久,连文东和武西的脸色都有点变了。
甄素素打开房门出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场景。
宝贝儿子在夜色里,正在站军姿。老容则是背朝着他,背着手,听他背条例。
丈夫和儿子,男人之间的正式谈话,甄素素站在台阶上,再心疼也不能去阻拦。
“……在处理婚姻关系上,应当模范遵守《婚姻法》,尊重社会公德,不得发生婚外性-关系……不得……未婚同居……”
两分钟后,容御转过身来,“嗯,自由发言。”
“报告,我已经因伤退役了。”容修说。
容御愣了下:“退役了?”
“报告,是!”
“退役了?好,好啊,”容御轻声叹,突然拔高音量,“当年,你给新兵营训练时,你整天喊的那些口号,还有你的军魂,也一起退役了?啊?容营长,你退役时,团里为什么破格把肩章和军装留给你,允许你带出军营,你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少校,你是在为谁战斗?”
容修立正,嗓音穿云裂石:“忠诚于党!热爱人民!报效国家!献身使命!崇尚荣誉!”
“退役了?所以,退役了,纪律不用守了?在舞台上唱唱歌,把军魂也唱没了?军规军纪,跟你没关系了?国家和人民的安危,都跟你没关系了?回答我!”
“严守纪律!不怕牺牲!誓死保卫祖国!时刻提高警惕,准备打仗!提高警惕,准备打仗!准备打仗!准备打仗!准备打仗!”
“喊,可劲儿喊,口号喊出来,可是,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容修眨了下眼,眸光往下垂落,“报告!服从命令!”
“好啊,有觉悟就好,”容御盯了他一会,背着手,抬步往前走,“很好,解散。”
经过甄素素时,老容首长顿了顿足,小小声跟媳妇儿嘟囔:“没一个顺眼的。”
甄素素:“?”
“我儿子配得上最好的,简直不把我儿子当亲外孙子……”
甄素素一脸懵逼:“他姥爷把他当心尖儿肉啊!他回来之后也没去看看……”
“哼!是我不让他去的,看看老爷子身边那群人。”
容御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回头吼了声,“杵着干什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