烁烁很乖,小声问:“大哥哥要走了?”
“晚上走。”容修说。
烁烁没说话,嘴角抽了下,像是要哭,还强忍着。
这小孩真小,比寻常四岁男孩要矮,还瘦弱。容修蹲下来,在小孩耳边低声说句什么。像一道神秘的魔法,烁烁呵呵地笑了,点头答应他,还打了个小哈欠。
走廊灯光不太亮。
白翼却好像看到一道灼眼的光,由上至下,笼罩在容修身上,这时矮身的男人,比在舞台上还高大耀眼。
*
容修去邻省看学校的这天下午,网上出现了6号渡口的演出视频,是两人的合唱。
“顾哥,你又上热搜啦!”东四公寓,劲臣刚从舞房回来,花朵赶紧就把消息告诉他了,“快看这个视频!”
“视频?”劲臣茫然了一下,接过手机,一身汗就去浴室。
是演出现场,劲臣弹钢琴,容修坐在他身边,两人面朝相反的方向。
“我没能把你留下来,更不像她,能给你一个期待的未来……”
看着视频,仿佛回忆到两人点点滴滴,直到画面黑了,劲臣捂住了眼睛。他以为,分手半年,自己早对疼痛麻木,但这种剧痛如此清晰,仿佛扒皮抽筋般,就像被生生抽掉了一根肋骨。
歌迷们点赞,回复,热讨两人的挚友关系。
——认识我们的人,都知道我们俩关系好,但他们不知道,我们已经不怎么联系对方了。
失去了浑身的骨头。
连支撑这副皮囊的力量也失去了。
浴室内久久没有动静,直到花朵犹豫要不要敲门时,劲臣才拿着手机出来。
热搜前十:[容修顾劲臣男孩视频]
劲臣已经不会难过了,眼泪、苦水、肮脏的心思他都尝过。
十年都等过了,还有什么是他承受不住的?
他从冰箱里,拿出一个熟得通红的苹果,地站在穿衣镜前大口吃。要多吃,不能吐出来,不要流泪,他必须吃饱点。
花朵在他要睡下的时候,才不放心地离开。
劲臣以为他能睡着,可他没有。凌晨时,他从床上爬起来,来到飘窗前,坐在窗台上望向整座城市。
这个景色他看了太久。
多少个日夜,他看过高楼平地起,也看过惊心动魄的车祸,就在他的眼下发生。
他打开了窗户,窗户不大,不可能一阵狂风把他吹下楼去。这一夜,他都在期盼能有一阵狂风暴雨,大风也好,惊雷也好,可是夜空月明星稀。
天亮时,他从飘窗下来,去衣帽间换了衣服。
他想,他不能再在这间屋子里呆着,因为他不保证自己会不会纵身跃下。容修说过的,是瓷器,所以他要把自己好好的保护起来。
出了门之后,劲臣把捷豹从地下车库开出来,驶出社区大门时,他才察觉到,其实外面也不安全。
他眼前迷蒙,看不清红绿灯。他开了很远,才发现正在开的方向是海定,不远处就是s大了,只好把车停在一家大商超的停车场。
劲臣来到s大正门前的小广场上,站在那个雕塑底下。记得当年,容修骑着奥古斯塔,就是把自己送到了这里。
那年,他十九岁,容修十八岁。
他们还年轻。
眼前有大学生经过,有意无意地回头望过来。
顾劲臣不在意那些,他闭上眼,捂住耳朵,在雕塑下弯腰,手撑着膝,思念来得猝不及防,眼泪差点滚落。
然后,他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
这是容修骑机车载他经过的路,是两个人曾经一起走过的路。
不知走了多久多远。
一路上看到多少风景。
这天,劲臣去了很多地方,走过了两人一起去过的每一处。
——曾经意外,他和他相爱。
不,这不是意外,他想,打从十年前开始,“喜欢容修”这件事,对他顾劲臣来说,从来都不是意外。
后来,劲臣去了电影院,去了长城脚下,走遍了两人一起走过路。
平时两人都忙,是公众人物,一起去的地方其实很少。
晚饭他是在私房菜馆一个人吃的。
天快黑时,他去了真冰馆。
真冰馆里,劲臣换上冰鞋,戴着鸭舌帽、口罩,他把自己全副武装起来。
四周有人滑过,劲臣站在冰面上,刚迈开一步就摔倒。
爬起来,不看周围,继续往前滑行。
他想起纽约冰场里,容修抱着他,旋转,旋转,冰刀带起冰花,满世界苍茫。
真美啊,他想,好想再看一次那风景。
在他怀里很温暖,不冷,也不怕。
劲臣把自己摔在冰面上,站起来又摔,他感觉自己就快被冰屑吞噬。他摔得七荤八素,却没把自己摔死,也没有冻死。
可他把自己摔哭。
他精疲力竭,匍匐在冰上,再也起不来,好疼,真的疼。泪水滚落,砸在冰面上,但他没有闭上眼睛,仿佛想从这如镜的冰面上看见什么。
他以为自己能看见什么,于是就真的幻觉般地看见了。
容修。
每次分别时,容修都会认真地叮嘱很多,他说,好好工作,好好吃饭,然后轻声说“再会”。
就算同处一室,即将各自入梦,也会温柔地道一声“晚安”。
现在,他用“永别”的语气,对他说了“再见”。
劲臣看着冰面,直到眼睛被白光晃得看不清楚,他起来,远处有工作人员滑过来。
“先生,你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