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棠的小算盘早就拨的清清楚楚。
她要用从师祖那辛苦得来的承诺,兑换成驱逐终九畴的一道指令。
如果不这样做,她会寝食难安。总觉得终九畴是架在自己脖子上的一把夺命刀,早晚有一天砍下来。
古人云: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她觉得古人说的对。
怎奈她只提了终九畴的名字,还未来得及把想法和盘托出,便被师祖无情打断。
“至于终公子那儿,你帮师祖问问他有什么要求,咱们要尽量满足人家,不能忘恩负义。要知恩图报。”
师祖字字动情,动情时还闪着泪光,吓的少棠不敢再反驳。
阿父反复教导过她:没有把握的仗,坚决不能打。
即便这样默默说服自己,少棠仍觉如鲠在喉,情绪翻了几个来回,才不情不愿的回道:“知道了师祖,我回去就问终公子有什么要求。”
她悄悄在心里大逆不道的猜测,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终九畴几乎天天来看师祖,来了就关在一处,两人密谈不许旁人听。有多少感谢的话不能当着面说。非要让她来转达。
不就是想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自己么?
离开停云阁,冉少棠边往回走,边寻思师祖的交待。
既然师祖不同意赶终九畴离开,那她可以请他走。
没事就多问问他什么时候离开境山?而且还要多暗示几次,他在境山住的够久了。
都怪自己把他伺候的太好,这家伙天天睡到自然醒,醒了就支使她干活,似乎比她都会当纨绔。
少棠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万一他要是赖在这儿不想走,怎么办?
少棠皱眉,目光从鞋尖上移开,看向远处的山峰。
白云悠悠,天空蔚蓝,太阳已近落山。偶尔有几只小鸟在头顶掠过,落在路边的树枝上,叽喳不停。
她突然又生一计。
终九畴那么喜欢钱,她就把整箱银子都送给他。
自古男人膝下有黄金。看他能不能招架住钱财的诱惑。
等好好的把人打发走,她才能安心留在境山,踏踏实实的实现她的宏图伟业。
一通盘算,少棠心情由坏变好。
她哼着小调,抄小路直奔药王殿。走到半路,就听到竹林里传来苍凉空灵的乐声。
少棠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静静地伫立在苍翠环绕的竹林里,认真聆听。
她能感觉到吹曲人的心情,哀伤中隐藏着希冀,迷茫中蕴含着坚韧的决心,又有些惆怅的缠绵......勾起她不想回忆的往昔。
听了片刻,她便熟悉了其中旋律,从怀里摸出陶埙,放在唇边,摸索着与林中乐声合上了节拍。
埙的音色幽深、悲凄、哀婉、绵绵不绝,与之前的乐声纠缠在一起,如山谷中鸣叫的杜鹃,声声碎人心魄。
一曲终了,少棠仍沉浸在曲声中不能自拔。
她已经有很久没有吹埙,第一世,她曾经苦练《绾青丝》,只为博沈惟庸一顾......
现在想来,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如若不是吹曲人太过用心,她是不会鬼使神差吹埙配合的。
竹林里响起哗啦啦的叶动声,终九畴身姿洒脱的立于竹梢,笑吟吟地看着少棠。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音乐造诣颇高,竟能和上我这首《醉欢眠》,难得。不过,按理说你这样的年纪不可能懂这首曲子的意境,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绝不相信曲子是你吹的。”
少棠抬头,看到终九畴一身玄色长袍立于竹林之上,颀长身体随着竹子的颤动忽高忽低,却总是掉不下来。
她突然想起前世看的话本子里关于翩翩公子的形容:衣袂飘飞,仙气慑人。
这人要不是自己的敌人就好了。
偏偏却抓了她的把柄在手里,不然,还能和他推心置腹交个朋友。
她自嘲一笑:“你是在夸我,还是损我?也没见你比我大几岁,怎么这般的曲子你吹得,我就吹不得?难道你这是相思曲?”
终九畴自少棠生气去了停云阁,便开始动手做篪。想要送给少棠,就当这么多天来她照顾自己无微不至的谢礼。
她晨去晚归,他赶在她回来前试篪音色,下意识吹了这首《醉欢眠》,虽无相思意,却是往事历历涌上心头,悲喜交加。
听到埙曲加入,他先是一惊,又是一喜。
而后,又觉得有些遗憾。
看来,她不需要他送的篪。
夕阳斜落,少棠得不到回答再次抬头,终九畴却已消失在霞光中。
少棠怔忪了片刻,喃喃道:“山中人不见,云去夕阳过。”
擦了擦陶埙重又放进怀里。
走了两步,不知哪来的邪气,她冲着竹林仰天喊了一声:“姓终的,我师祖问你想要什么?药王宗不欠你。”
话喊出口,她又觉得懊恼沮丧。
明明想问他什么时候滚蛋。话到嘴边却变了样子。
得不到答复,她恨恨地跺脚,悻悻地往池塘走去。
竹林里传来终九畴的回答:“明天你就知道了。”
明天?明天小爷忙着呢。没空陪你玩。
少棠嘴上嘟囔着搬起一块石头,扔进池塘里。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溅得她脸上前襟全湿了。
耳边毫不意外响起终九畴畅然的笑声。
少棠大步走向殿门,狠狠地一脚踹开大门,瞥都没瞥药王画像一眼,径直上了二楼。
翌日,公鸡刚叫第一遍,冉少棠已经睁开眼伸了个懒腰,从温暖的被窝里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