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压着满腔的愤怒,指着姜羲他们字字有力喝道:“你们看看!这两位只是路过我小石村的客人!过一晚明天就会离开的客人!他们都愿意冒着危险进山去救大江,为什么我们不可以?我们才是跟大江一起长大,跟亲人一样的村民啊!现在我们却比不上几个客人了吗?”
大牛的话让大部分村民都沉默着,并微微动容。
但也不乏人觉得不服,小声辩解说大黑林太危险了,进去就是送死。
“一个人是送死,那如果是很多人呢?我们大家伙一起进大黑林,遇到危险大家也能一起扛,怎么就是送死了?”大牛扬声问道,“我再问一遍,有人愿意跟我一起进大黑林的吗?”
“我……愿意。”一个年轻男子挣脱了母亲紧紧攥着的手,站了出来,“大牛哥,我跟你去。”
“我也愿意!”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站了出来。
“我也去!”
“还有我!”
响应声不断响起,村里上百号男子,如今站了二十多人出来,却仍然只是小部分。
剩下的那些,一些被家人硬是拖住了,一些则是目光躲闪神情愧疚,更有甚者直接无动于衷,看大牛的眼神跟看傻子似的。
“好,有你们就够了。”大牛高兴地拍着接连站出来的男人们的肩膀,又对其他人冷冷地说,“下次等你们也落在大黑林叫天天不应的时候,最好别等着其他人来救你!”
大牛这句话又吓得不少人站出来,零零散散有五六人,加起来有近三十人。
可面对茫茫无际的大黑林,这点人数仍然显得渺小。
但大家既然决定要去,就有勇往直前的决心——拿上简陋的武器,穿上厚厚的一番——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往大黑林进发,打头的则是姜羲、计星跟姜夔。
姜羲缓步往前,雪白镶着狐毛的斗篷在雪地里逶迤而过,仿佛融为一体。
她看着步履闲适,速度却并不慢,总能以最轻松的姿态始终保持在最前的位置。
“怎么了?”姜羲侧头询问频频回头的姜夔。
“啊。”姜夔在姜羲面前显得很紧张,连说话都吞吐起来,“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嗯,其实没什么。”
“是不是觉得,这里跟长安大不一样?”
姜夔没想到姜羲竟然一语命中。
“长安富饶,百姓安居乐业,冬日里大家考虑的是去什么地方赏雪最美,而不像在北疆,还要为一口吃食而烦恼,乃至于丢掉性命。”
姜夔闷闷地嗯了一声:“都是大云的子民,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呢?”
“因为这就是世道,不是画卷里描绘出来的太平景象,而是活生生的,由一个个人生组成的世道,便是所谓真实。”
姜夔听不大明白,他总觉得姜羲这番话里有话,但他不敢多问,只把疑惑压在心里,不断地琢磨思考。
“主子,前面有分路。”
姜羲随之停下脚步。
她面前,有两条道路。
左边那条,更加宽阔,道路的轮廓也更加清晰,明显是被很多人踩踏走过,前方一片光明;右边那条路,杂草丛生,幽暗密闭,阴森森的雾气挡住了前方视野,一眼根本看不清所谓前路。
计星问:“主子,走哪边?”
他们停留的短暂时间,足够大牛一行小石村村民赶上来了。
这次进山是大牛倡导的,他理所当然当了领队,走到姜羲身边。
“九娘子。”他听计星阿福都这么叫她,便也跟着如此称呼姜羲,“走左边那条路吧,我们村子里的人进山都是走的那条路,大江也应该是。”
姜羲默不作声,反而闭上了眼睛。
大牛看得一愣,偏偏身后还有众多跟随而来的同村兄弟,大牛只得强装镇定地等待姜羲的态度——冥冥之中,他总是相信这位神秘的九娘子的。
姜羲闭目倾听。
她听见风在吹拂。
她听见鸟儿的鸣叫。
她听见树叶间的簌簌声。
须臾之后,她睁开眼睛,指着与阿牛建议的截然不同的另一条路:“右边。”
身后等了一会儿的村民们忍不住走上来:“难道要走右边那条小路?我们整个小石村都知道,右边那条小路要危险得多,大江一个人怎么也不会往那边走啊!”
伴随着这个人的质疑,所有小石村村民看姜羲的目光都充满质疑。
虽然他们能看得出,姜羲才是他们那队人中做决定为首的那人,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因为姜羲的弱女子身份而看轻她的判断。
姜羲不慌不忙,只反问:“失踪的大江,是不是家里很困难,都快吃不起饭了?”
村民们面面相觑。
只有阿牛在点头:“大江家里,是有些困难,春天的时候,他阿爹出事死了,家里失去了一个劳作的人,很快他阿娘病倒花了大笔钱,到了冬天,他们家已经快要揭不开锅了……九娘子是怎么知道?”
“大江的妻子阿静,穿着衣服破旧,还带着一股腐朽的气息,至少在箱子里压了三年。如今拿出来穿,恐怕是因为其他衣服都被拿去典当或者卖掉了。而看她身形消瘦,应该处于长期没吃饱的状态,就连怀中的孩子也是面黄肌瘦。”姜羲慢条斯理地分析道,“所以,判断出大江的家庭境况,并不难。”
大牛默默点头:“可为什么大江家里困难,我们就要选右边呢?”
“你们村子的人都是往左边走,是不是越加发现,找不到什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