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公的话,刺中了某些人的心虚。
有离得近的,顺手捡起几张纸,照着上面念出来……才念几句,不敢念了。
在楚国公的话语里,云州之败,镇北侯之死,与朝堂上某些人的贪污腐败不无关系。军粮空虚,器械粗制滥造,最基本的保障都做不到,怎么能打胜仗?
其实朝堂之上,不少人也知道,云州乃至北境落到这个地步,和暗中某些勾结之事不无关系,镇北侯在北疆,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但是他们不能承认。
为什么?
因为那些深埋在地底下,在黑暗里纠缠紧锁的根部,波及涉足的人太多太多,这朝堂之上大半的人都不敢说是毫无相关。
就连坐在龙椅上的陛下,也不敢说是磊磊清白。
整个大云朝堂都烂到根子里,谁能跳脱出来,谁又能保持清醒。
一腔热血最后被同流合污,到头来不过也只有跟着醉生梦死罢了。
没有无辜的人,自然只有斥骂死去的镇北侯。
没有人再说他是战神。
这朝堂之上的任何一人,都敢直呼萧北秦齐名,说他庸才无能,导致北境战败,迫不及待地把所有罪责都推到死人身上,才能留得他们一身清净。
所有人都知道。
但是没有人敢撕开这层纸。
直到楚国公来了,朝臣们最后的脸皮也没了。
朝臣群里,议论声如烧开的水骤然开始沸腾。
有不少人脸色巨变,明明心慌,偏要强作镇定。
当楚国公凶猛如虎的视线扫过他们的时候,他们的双股都已经战战兢兢了。
谁能想到,楚国公回长安之后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朝着众臣挥刀?
谁给他的胆子?
谁给他的底气?
楚国公浑然不惧,他转身面向景元帝,抬了抬手:“陛下,大树有蛀虫,不得不拔,请陛下秉公处理,杀该杀之人,还镇北侯以清白!”
说完一挥手,他的亲兵立刻抬着两大箱子的账册书信等证据走了进来。
实证在此,铁证如山。
朝臣里有人直接吓到腿软瘫在地上。
没等其他人说话,他先膝行到楚国公面前,求楚国公网开一面。
景元帝的脸色顿时难看极了:“楚国公,你怕不是乱了规矩罢!”
“规矩?陛下睁眼看看这朝堂,这天下,还有规矩吗?”
楚国公毫不避讳地与景元帝对视。
在那双虎目里,景元帝看不到楚国公对皇权的半点敬畏。
景元帝突然有些怕了。
镇北侯战死,这大云怕是真的没有能再制衡楚国公的人了。
万一他胆大包天,想要效仿先人,抢了他身下的龙椅……
寒意让景元帝一个激灵清醒。
忍着屈辱,景元帝不得不暂时低头,命人收起证据,还向楚国公承诺,他会好好调查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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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公朝堂怒斥之事转眼传遍整个长安。
镇北侯战死、云州失守的消息也没能隐瞒太久。
远在北境的事情,对长安很多人来说是遥远的,除了镇北侯之死让他们唏嘘几句,大多数人还是过着平常的日子。
战乱已是百年前的事,现在的大云子民基本没接触过乱世,他们根本不知道这区区二字意味着什么。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在长安的很多地方,有识之士已经开始担忧国民,担忧起大云的未来。
他们称赞楚国公之举,哀伤镇北侯之死,华美的辞赋写出一篇又一篇,还有几篇传到了南宁侯府内。
对于这些诗词歌赋,姜羲大致翻阅了两下,就放到一边。
叹道:“大云已经重文轻武太久,几篇文章,根本无法缓解北境之急。”
姜恪坐在她下首:“北境来的消息,说计星跟萧红钰已经成功脱身云州,带着镇北侯的尸身,正在赶往庆州的路上。”
姜羲一手撑着头,难掩忧虑:“他们能做到吗?”
这一点,姜恪也不敢保证。
让萧红钰去接管失去镇北侯的镇北军,这一点设想很好,但是萧红钰能不能做到,还是要看她自己。
残留镇北军,有多少人在有世子的情况下,会听从萧红钰这个孤女的命令?
她没有底蕴,没有名望,把事情做成的几率能有多大?
“我们在北境的人,会帮她的。”
“但是这不够。”
姜羲轻轻摩挲着手边的茶杯。
“幽冥太子那边呢?”
姜恪取出随身的情报,恭敬递到姜羲手上。
姜羲低头看完,很快有了决定。
“只能请幽冥太子襄助萧红钰,帮她拿下镇北军了。”
“幽冥太子会答应吗?”
“他会。”
姜羲了解幽冥太子的行事作风,他不是拘泥寸土得失的人,自然也能看出来,萧红钰拿下镇北军,于他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将会多一个盟友,多一分胜算。
姜羲无奈道:“现在大云的局势,除了求和,别无他路。但是怎样求和很重要,在当前的颓败之势前求和,北越只会是吞吃拆骨的饿虎。现在的大云,需要一场胜仗。”
而这场胜仗,唯一的希望,在庆州。
北越军的下一步必然是剑指庆州。
只有把庆州守住,大云才有和谈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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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顶着北境的彻骨寒意,萧红钰孤身拉着板车,渐渐靠近庆州城。
计星不在她身边。
他们商量好了,计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