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达礼虽是蒙古官员,却懂汉话,为人又精细,是个合适的人选。
可是汉官么却都是心中冰凉。
出使之事,向来是礼部的差事,一般都是汉官来干。可是如今竟然和礼部全无关系!
礼部尚书留梦炎顿时感到一阵眩晕,大汗完全不信任他,不信任汉人文官了。
桑哥继续奏道:“大汗,议和是一步,是文棋。但武棋也要下。奴才以为,是不是从南阳攻打襄阳?”
伯颜立刻反对:“不可!襄阳三面环水,东边是数百里丘陵,北边是大山,加上城池坚固,护城河宽如汉水,当年宋军孱弱,我大元有水师,尚且打了六年,吕文焕投降才拿下来。”
“眼下,叛军之强不是宋军可比,而水师更强,可我大元反而没了水师。这要是打襄阳,要打多少年?十年?八年?襄阳太难打了,不值。”
忽必烈也道:“不要打襄阳,那是赔本的买卖。”
襄阳号称天下第一坚城。那样的地方对蒙古大军太不友善了。别说打,就算把兵马开过去都难。当年史天泽从南阳下襄阳,途中可是吃够了苦头。要是从东往西走,光渡过连绵不断的丘陵,就能让战马受不了。
他宁愿从吐蕃打大理,也不愿意打襄阳。
“圣上,奴才有本上奏!”攒够了勇气的留梦炎,终于咬牙站了出来。
什么?奴才?
文武百官一起看向留梦炎,大为不解。他不是汉臣么?为何自称奴才?汉臣自称臣啊。
所谓本族自称奴才,汉臣自称臣的风俗,来源于契丹辽国。辽国实行南北院汉官和契丹官吏双重制度,契丹官自称奴,汉官自称臣。这是用称奴和称臣区分内外的开始。
到了“我大元”,蒙古色目官员自称奴。可问题是,这奴才不是你想自称就自称的,而是一种身份,自称奴的大臣,都是有“根脚”的。资格老的,可以自称“老奴”。
所以,让汉官自称臣,绝对不是出于尊重,而是区别内外亲疏。辽国,元朝,以及后世的满清,皆是如此(金朝反而不是),可说源远流长,并非满清独创。
此时,众人听见留梦炎突然自称奴才,都是侧目而视,就是王积翁和孔洙等汉官,也愣住了。
留梦炎失心疯了么?
却听留梦炎大声道:“大汗,我国国号为元,元者,一也,始也,统也。而我大元国俗之美,足以称元。可如今,北方汉人,仍然多束发右衽,与国俗大异,衣冠异,则心疏远,隔阂自生,不利于我大元混一天下四海之心呐。”
“奴才恳请大汗下诏,统一衣冠,光大国俗,则北地汉人,将心向大元,近乎国族,皆为大元赤子。”
王积翁和孔洙,叶李等汉官下巴都要惊掉了。留梦炎竟然上奏皇帝让所有汉人剃发易服!
虽然的确不少汉人主动剃发易服用蒙名,可毕竟不是大多数。留梦炎这么干,那是要让北地所有汉人全部剃发易服,全面胡化,这还得了?
“大汗,不可!”谢昌元狠狠扫了留梦炎一眼,大着胆子说道:“大元以国族为本,汉人甘心辅助,主次分别,轻重有别也。要是汉人都国俗,那国族之尊贵,何以彰显?”
他反对的理由很巧妙,就是蒙古人高贵,当然要用“胡俗”来彰显不同。要是汉人都剃发易服,改用胡名,那就蒙汉不分,大家都一样,还如何体现蒙古国族的高贵不同呢?
谢昌元自以为自己的理由能反驳留梦炎,可当他看见大汗对他射来凌厉的目光时,顿时心中惊骇。
大汗赞成留梦炎的意思!
说不定大汗早就在等着有汉官主动奏请这么干!
再想起之前大汗将汉军改名为“哲里木军””和“克尔钦军”,以及令所有汉军将士髡头辫发的事,他哪里还不明白大汗的心思?
留梦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这么干,是揣摩到圣意,主动迎合皇帝啊!
一念至此,谢昌元大冷天的立刻一身冷汗,可他仍然硬着头皮说道:“大汗,留梦炎此言荒诞,请大汗治罪!”
大朝之前,他还把留梦炎当成汉官之首,以其马首是瞻。可是如今,他恨不得杀了留梦炎。
蠢啊,何其愚也!自己等人怎么就相信了留梦炎?他之前是宋朝宰相,却主动献城投降,如此鲜廉寡耻之人,能有什么节操?
忽必烈带有杀意的目光扫了谢元昌一眼,心里冷笑道:“你那点心思,以为朕不知道?什么国族尊贵,你只不过是想保住汉人衣冠罢了。”
没错,他已经铁了心要强令汉人剃发易服,统一大元衣冠,硬生生掐灭汉人的异心。当年嬴政书同文干成了,他也能。
只有这样,多年之后汉人才会更听话,更顺服。这个道理,他之前不是不懂,可为了圣天子的气度和脸面,他不好这么干,也觉得没必要。
可如今,北地越来越多的汉人心向伪唐,这是不争的事实。他们,终究和大元不是一条心啊。汉人说的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既然如此,他还顾忌什么?就算汉人反抗,也要这么干。
这么干当然有坏处,汉人一定会反抗。可好处更大。他反复权衡利弊,觉得干的好处更大,也更长远。
先在汉军身上操刀,就是试探一下。结果他很满意。汉军被改为“哲里木军””和“克尔钦军”,三十万将士全部髡头辫发,可敢于反抗的并不多。
而且很明显,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