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再度折返小客栈,在王胖海房里的内间儿,找到了他的表姑。
那老阿嬷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空气中飘着皮焦肉熟的气味。
走近了两步只见她的头发近乎烧完了,而脸庞,前胸,双手,则呈一片焦炭模样,一套衣裳也整整被烧掉了一半。唯她倒下的位置都是硬木桌椅硬石板,没有可燃之物,不然这整个房间也要不保。
嚯!多行不义必自毙之现世报专场吗?
靠墙的铜制珍宝柜子开着一扇抽屉,锁孔里还插着一串钥匙没来得及拔出。
桌上半翻着的一个精密的匣子还在微微冒着烟,其工艺像是套娃,数层密封,最里头还有未烧完残留的粉末。
王胖海拍着大腿往地上一坐,嗷嗷哭叫道:“啊哟我的天老爷,这算什么事,您这好端端的动这黑沙做什么!”
然后他爬过去晃动那老妇,好似还存着一口气儿!
我们亦速速围了过去。
当真正看见她那张脸的时候,只觉胆寒肝颤。微微翕动的嘴唇里头才能看出完整的肉,除此之外可见之处再无一块好皮。
焦黑与红剌剌的肉斑驳在整张脸上,她努力睁开快黏合在一起的眼皮,开口有气无力的说道:“是胖海回来了?”
呃,看见这里里外外的惨样,我这才后怕起来。
王胖海晃悠着她的胳膊,没料到那老妇竟然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给了他一嘴巴,才有进的气没出的气,一伸腿不行了。
呀?
这一顿操作惊呆了众人。临终前不是应该交待交待私房钱存在哪儿的吗?
我突然想起:“快快,搜她的腰牌。”
拿到那腰牌一看,竟是司制司的一个老裁缝!
这低品阶的女官尚无出宫的权利,莫提这不入流的仆妇一个。
只是出了这等子事,只怕是不能叫死人开口说话。至于放她出宫来的上级,她听命于谁,背后的始作俑者,怕是又断了线。
吩咐府卫将这老阿嬷送还宫舍人的名义,直接交给宫正司。
再叫念奕安的随从们,将这王胖海押至衙门,细查这厮,定能抖搂出更多的罪行。
至于冯二马,暂且留着,还有用处。
叫人将他从马苑里松了绑,给伤处擦了药,在附近的一处酒楼订下一桌酒菜,瓜子花生小板凳,一切就绪,只等听故事。
他臊眉耷眼的进来了,连连作揖。
“坐,坐!”
我语气松懈,他更是一脑门子雾水。
我看了他一眼,开门见山的说道:“原本呢,打算将你与王胖海直接绑到衙门,不过念在也算是旧相识,偏生的想着能不能也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他激动的欲要跪地叩谢。
“先别先别,我这话还没说完呢!”
他此时的笑容之逢迎卑微估计亲爹娘看见了都不认识。
我接着说道:“你既说曾是我府中家丁,可我着实也不认识你,那几本书没看着呢,又烧了。倒像是谎称家丁蒙骗于我。说!你是不是个惯偷,还在我家偷窃了什么?”
他还是跪下了,哀声道:“xiao姐明鉴,小人除了干这一件错事,真的没沾别的。”
“好,那我问你,我家中还有几口人,都是谁?平素里做些什么?有何爱好?”
他连珠炮似得说道:“有老爷,老太太。夫人早逝,老爷一直没续弦。前些年老太太为老爷张罗个小姨娘,可……”
“可什么?”
他抬眼怯怯的看了看我:“可xiao姐您扮鬼作妖的,把她折腾回了娘家,小的离府的时候,她还在娘家住着,也一直未有所出……”
“对对,您还有叔叔一家,在折冲府担任旅帅,管着三百人一团的兵。”
我不禁掩嘴直笑,我们家也算是在文官和武官的两大阵营都成了垫底的了,简直是我南周朝的坚实后盾啊!
他有些惶恐:“xiao姐您笑什么?”
我压了压笑意:“不关你的事,你接着说!”
他点头如拨浪鼓:“是是。还听闻老爷曾有一长子,xiao姐未出生前他便过世了。至于原因,小的真不知道。这府里就这些人了。”
他挠了挠脸腮:“老爷平素处理完公务,便喜爱去折冲府找二老爷切磋武艺,因此里身体一直健硕。喜食生果,喜饮茶。老太太逢年过节会想起他的大孙子哭一会,大多数时间还是闲适的,最爱侍弄花草。”
而说到了我,他就有些作难了,恐怕惹我生气,在努力整理着措辞。
“xiao姐您就往房里一钻,或者大晚上在院子里一通鼓捣,也没人知道是干啥。还爱去山顶云彩眼儿里,说是采气。”
我动了动眉尾:“打络子绣花样儿,书画种花,或是烹茶小点,可有我会的?”
“得看心情,有时候您看老太太做这些女红,您也拿着玩玩。小的认为……您要是学,立马的事儿,您就是非要跟老爷对着干。”
冯二马见我脸上堆了笑,他也附和笑着:“哈哈,xiao姐,是挺可乐的。老爷一高声,还没罚您呢,老太太就即刻出来护着,拿着笤帚疙瘩佯装打老爷,口中念着,就这一根独苗,几岁的孩子,不许嚷着吓着了。”
我开始哈哈直乐,冯二马见状,演说的更有兴致了:“有一次我在院子里扫地,听见老爷大声斥道——娘亲诶,这么些年了您能不能换句词儿,她已经十来岁了,不是几岁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放声大笑!直笑的满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