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成锦跟着弘治皇帝回到华盖殿。
随即,内阁和九卿皆被宣到殿中,还有六部的左右佐官,可见陛下对此事的重视。
吴宽不明所以看向严成锦,小声问道:“陛下宣召我等何事,可与都察院有关?”
方才进殿,陛下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在他身上。
让吴宽心中充满不安。
严成锦小声:“大人说得真准,寿王鱼肉乡民,御史却未传回奏报,陛下责怪吴大人,总说天下太平。”
吴宽微微张着嘴巴,僵硬在原处,倏地,双腿有些发软差点栽倒下去。
严成锦伸出友谊的小手,扶了他一把。
弘治皇帝张口便道:“汪机,你将蜀国的见闻,与诸公说说吧。”
“学生遵旨!”汪机从头开始说起,方才在仁寿宫不便,他说得更详细了一些。
约莫半刻钟后,
“…………保宁府距京城遥远,律法鞭长莫及,王土上的百姓,受寿王欺凌压榨,学生以医德为誓,所言俱为实情。”
李东阳等人听罢,宛如被人暴揍一顿,愤愤不平起来。
刘健火气直冲天灵盖,低声道:“陛下若不惩治,只怕四川将如贵州一般,惹来百姓反叛。”
“臣拘于儒,不识变通,却也知治理封国,当待民如子,寿王此举不仅触犯了律法,也寒了民心,纵然得太后宠爱,臣亦恳请陛下,莫要宽宥!”李东阳直言道。
“臣附议!”
九卿和佐官们同气连枝。
严成锦也跟着喊了一句。
李东阳的分析总是这般有道理,陛下或许会顾忌太后的情面,对寿王从轻处置。
弘治皇帝忧虑的是,其他藩王也与寿王一般。
“寿王固然要惩治,但藩王之痼疾,当如何处置?
王府离京城遥远,封国的动静,朝廷不甚了解。
御史碍于藩王的威严,不敢奏报,朕深感无力啊。”
陛下不会想要削藩吧?
刘健忐忑看向弘治皇帝,陛下的神情,像是下定决心的样子,看来是有意要整饬藩王。
严成锦斟酌了许久,微微抬头看向弘治皇帝,道:“陛下,不如每年选十位藩王入京培训如何?
百官为了治好辖地,尚有年中大计,需三年入京考核一次。
而藩王到了封地后,随心所欲,若也需入京考核,就会管束自己的行为,以达到考核的要求。”
“朝制,不许藩王入京,你身为御史熟读大明律,岂会不知?”
“藩王出行,兴师动众,往来京城需一笔极大的靡费,只怕不妥。”
秦紘和韩文相继说道。
刘健等人纷纷点头。
严成锦想了想,道:“臣有一句话,恐会忤逆陛下,冲撞了藩王,不知当讲不当讲……”
虽知陛下不会介意,但稳重一些,还是先做足前戏。
若陛下说了不怪罪,内阁和九卿也不会纠缠。
“严卿家有话直言便是,休要再这般试探朕!”
弘治皇帝看见,此子已经将免死金牌抓在手里了,想必是重要之事。
严成锦道:“不许藩王入京,乃是怕其造反,与靡费何干?
若是怕烦扰沿途的百姓,裁减车驾便是。”
带上十几个随从,对付沿途的绿林好汉,绰绰有余了。
至于造反。
如今的藩王中,除了宁王,没有一个藩王可以跟朝廷抗衡。
工部把持着红夷大将军,户部只要到了征收夏税秋粮时,便府库充盈,京营在王守仁的整饬下,脱胎换骨。
还有老爹掌控河套三边的十五万精锐。
藩王想造反?那正好,派王守仁去把人杀了,封地要回来。
总言之,如今朝廷暂时还不惧藩王入京。
更甚者,不动及藩王的根本,他们也不会造反。
“严成锦,你怎敢当着陛下的面,说出如此不分轻重的话?!”焦芳故作色厉,看了过来。
本想趁机激怒陛下,可陛下似乎不为所动的样子啊?
焦芳又低下头去。
大殿中的气氛变得诡异。
李东阳看向严成锦,目光复杂,如此大但的想法,也只有严成锦敢说出来。
弘治皇帝站起身来,让十位藩王入京,实在太冒险了些。
“让藩王入京做什么?”
“学习大明律,体验百姓疾苦。”
弘治皇帝和大臣们面色古怪,千里迢迢来京城学习大明律?
被十几双眼睛注视,严成锦处变不惊。
不学习大明律,难道还教他们治理封国不成?
先帝将藩王们,丢到离京城远远的封国,就是想让他们不学无术,混吃等死。
免得学会治国的帝王之术,造反。
但这对于个别藩王来说,毫无用处。
比如说宁王。
刘健面露不解之色:“严大人说的培训,是何意?”
“便是做学问,入了京城考核,便是告诉藩王仍在朝廷的管束中。”严成锦道。
这些藩王离京久了,明律意识淡薄,便为所欲为。
更重要的是,藩王出生便五指不沾阳春水,不知百姓疾苦。
宛若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
若剥去他们的钱财和地位,丢到良乡的流民堆里,不供吃穿。
他们才会深知,百姓是如何过活。
弘治皇帝沉思许久,藩王的痼疾朕若不治,日后便要交给太子。
百姓的疾苦起于藩王,或许还会骂他是暴君,与藩王沆瀣一气。
对于这些藩王,他视如臣子,倒无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