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返大昭之后,玄珏便开始着手准备幽都臣民移居大昭之事。
前朝一开始闻听这事时,反对之声震翻了天,可当听见玄珏说出赋税一事后,众人又都齐齐闭了嘴。
国之税收,不单关乎到国家的强盛,更关乎到朝臣们自己的荷包。
国富则民富,民富则官宦必肥。
这亘古不变的道理粗俗易懂,再说南境与西境本就形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如今物尽其用还能有钱银落在口袋里,谁还会反对呢?
但终究是合国,许多琐事还得一一安排妥当。
比如幽都的军队该如何处置,幽都的习俗该如何保全,帝苑城分出一半来给幽都的帝君使用,两国的后妃日日照面,又会闹出什么波澜来,这种种事,皆是头疼。
然而更为头疼的,还要数闻听此事后的张太后。
青竹已经用极其委婉的说辞将此事告诉张太后的,奈何张太后听后还是暴跳如雷,怒吼声几乎要掀翻了仙寿宫的房顶。
他乘轿赶去朝阳宫,也不管玄珏正在与朝臣们商议国事,就这么怒气冲冲的冲了进去。
“皇帝!”张太后一声怒斥,引得朝臣们纷纷回首。见是她来,各自福礼请安,又听张太后没好气道:“你们一个个是要帮着皇帝一同将大昭的国土变卖出去吗?先帝留你们这些老臣辅佐皇帝,是要你们盯着皇帝所行所举,在他糊涂的时候多加敲打。可你们呢?一个个像是穷怕了的野鬼,见钱眼开毫无忠君之臣的魄力,哀家瞧着朝堂之上,往后也不必再有你们这些老掉牙的面孔了!”
众人齐呼‘臣惶恐’,可张太后在气头上,哪里愿听他们分辨?
“都给哀家滚出去!”
朝臣为难面面相觑,玄珏见张太后闹成这般,今儿的国事怕也是议不成了,于是道:“众爱卿先行退下,朕与母后有事相谈。”
得了这一句话像是抓了救命的稻草,众人向玄珏与张太后各施一礼,忙不迭逃了。
人潮散去,却带不走张太后的半分怒意。
她梗着脖子瞪着稳坐在皇位之上的玄珏,“哀家问你屁股底下坐着的是什么!”
玄珏道:“乃是大昭的皇位。”
“你还知道你是皇帝?”张太后快两步走到龙座前,挥起手中的凤首拐杖便朝玄珏的背上打了下去,她下手极重,打得玄珏经不住闷哼了一声,但他却并没有躲。
张太后一连挥杖数下,刘奇和青竹生怕她将玄珏打出个什么三长两短来,于是乎扑身上前跪在地上拦着她,“太后,可不敢再打了!”
“起开!哀家打不得天子,还打不得自己的儿子吗!?”
因怒,她的身子不住打颤,撂下拐杖后一阵晕眩,捂着额头向后踉跄了几步。
玄珏连忙起身搀扶住了张太后的胳膊,“母后当心自己的身子。”
张太后紧紧抓住玄珏的手掌,凝眉问道:“皇帝,哀家问你,是不是当真要与幽都合国?”
玄珏默声颔首,张太后唇齿间吐出幽微的寒气,霎时红了眼眶。
她缓缓松开了玄珏的手,苦笑着摇头,“皇帝,你这是要打了先帝的脸。”
“母后,儿子所行并未碍着大昭的利益,反倒增强了国力。幽都入我大昭境内,不过是移居西境与南境两处不毛之地,开荒扩土不说,每年税收便可讨上百万两白银,这笔账无论如何算,对大昭也无不益处。”
“幽都弹丸之地,先帝不打他全因跟老帝君有几分交情。到了你继位,幽都新任帝君跃跃欲试多番试探,已然有了不安分的苗头。哀家与你说过数次,他若不安分,打他就是了。咱们大昭何时要惧怕那样一个苟延残喘的无名小国了!?”
玄珏短叹一声,问道:“儿子心中有一疑问,想讨母后个明白。”
张太后生着闷气自不理会,玄珏继续道:“儿子少时,太傅与母后教导儿子,为君者,要存心怀天下的仁心。不暴政,无乱政,凡事当以仁为先,仁者无敌。不知这样的话,儿子可该受用一生?”
“书中之道证论千载,为君为帝,自当仁德。”
“如今幽都天灾横祸,水质受污,全境本存五百万百姓,自朕入幽都时,死伤以逾百万。儿子想问母后一句,若此时儿子挥军北上,打幽都个措手不及,收复母后口中所谓的‘弹丸之地’,那么儿臣可还算得仁君?”
张太后一时哑口,不知当如何答玄珏的话。
“母后不答,不是不知如何答,而是这事若换成了母后,换成了父皇,儿子相信,彼此都是一样的做法。”玄珏定声道:“大昭的百姓是人命,幽都的百姓亦是人命。若儿子此刻不施以援手,反倒出兵镇压讨了别人国难的便宜,儿子定会沦为全天下的笑柄。且幽都入我大昭境内,除了能得百姓活口生机,讨不得半分利好。母后怕的,不过是幽都帝君心怀不轨,伺机要乱我国政。儿子再问母后一句,您不信幽都帝君,您可信得过儿子?”
张太后长叹一声,怒气也随之散了大半,“皇帝自己该知晓,此举看似万无一失,但若一处出了错漏,便会将大昭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人心不可测,这皇位,先帝传给了你,你便要替先帝周全,守住祖宗江山。幽都百姓入大昭,于不毛之地开荒扩土维持生计哀家定然反对。皇帝若想让哀家松口,便得给哀家一个保证。一个让哀家百年之后,可以有脸面去面对先帝的保证。”
玄珏拱手一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