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玄珏赶着上完早朝去张太后宫中向她请安。
来时张太后正斜靠在椅背上,‘咕嘟’抽着水烟。
玄珏与张太后请安后坐在了她身旁一片云雾缭绕当中,被烟气呛得咳嗽了几声,“太医说这东西伤身,母后还是少抽些吧。”
张太后猛细了一口,面色怡然吐出一长串雾白色的烟气,“哀家日日闲着,便靠着这些打发时间了。哀家不像皇帝后宫里的那些妃嫔,为了争宠,还能日日算计着自己的小心思。哀家从前以为熬成了太后便是熬到头了,现在看看,还不比从前的日子来得有趣呢。”
玄珏笑道:“母后颐养天年的日子还久,若是无聊,也可叫太妃们来宫中坐坐。”
“她们?”太后冷笑一嗓子,“呵呵,一个个心里都不知道有多恨哀家,来宫中坐坐能聊些什么?你瞧着自先帝去了,她们一个个那白头发长得比草地里的苗子还快,哀家不愿意见她们。见了她们,总觉着自己也老了。”
张太后挥挥手,命宫女将水烟收下去,又轻描淡写道:“前儿个在御花园见着了贵太妃,与哀家说老四的妻房又给她添了个白胖的孙子呢。”
玄珏颔首道:“那便让四哥常带着妻儿来宫中瞧瞧贵太妃。”
“瞧她干什么?”张太后不豫道:“哀家听了她说这话便觉着有气。她儿子那妻房三年生了俩,妾室也是日日何事都不干只知道生子,活像是一屋好吃懒做的种猪。哀家就瞧不上贵太妃在哀家面前说道这事儿时候的表情,耀武扬威的,是给谁看呢?所以哀家下了道懿旨,往后再不许老四入宫,看她往后还拿什么威风!”
“众皇子中,四哥是最与儿子亲近的,母后如此,是伤了贵太妃与四哥的心了。”
“伤他们的心?你怎不想想哀家伤不伤心?”张太后端正了坐姿,肃声道:“你可别怪哀家没提醒你,你这皇帝都做了一年多了,四海升平国泰民安的是好,可若要哀家说,可还差着点儿。皇帝想要哀家欢喜,想要哀家颐养天年,便快快给哀家添个小皇孙,那含饴弄孙的才叫颐养天年。不然难不成日日抱着个水烟袋子痴笑吗?”
玄珏无奈笑道:“这样的事儿,也不是儿子说有便能有的,还得看着天时地利人和,方能”
“什么天时地利人和的,依哀家说,你少往皇后宫中去些就成了。那是块耕不出田的地,你老跟她在那儿废什么劲儿?还有那几个贵人常在的,肚子都没个动静还好意思成日里争风吃醋?”
每每提及此事,张太后都是一番唠叨,玄珏懒得跟她辩,便依着她的话说。
张太后听出他的敷衍,又道:“哀家看过敬事房的记档了,有个楚常在,入宫到现在还没侍寝过?是不是?”
提起楚衿,玄珏脑海中只闪过两个印象。
第一是她那恨毒的妹妹戕害了皇后,第二便是那日相救自己却奇丑无比的女子。
“是未侍寝过,是从前丽妃的姐姐,楚怀山的滴出女儿,生得奇丑无比。”
“你管她丑不丑的?有楚怀山那样的母家作背景,咱们是要拉拢的。他赶着把嫡女都送到宫里来了,你碰都不碰,岂不是要伤了老臣的心?”张太后短叹一口气,“再者说,那美了丑了的,熄了灯不都一个样吗?怎地,皇帝你还喜欢挑灯夜战不成?”
玄珏被张太后的话逗得猝然发笑,张太后却一本正经道:“你笑什么?哀家可没跟你玩笑。后宫里那些先帝的遗妃都是些碎嘴,背地里可没少议论皇帝你的家事。皇帝住在朝阳宫,听不见这些风言风语。可哀家却能听见。皇帝知道哀家的脾气,是最听不得旁人嚼舌头的。先帝去时跟着殉葬了那么些嫔妃,留下来的旧人本来就少。皇帝是要看着哀家将她们一个二个都杀干净喽,才肯听哀家的话吗?”
玄珏忙道:“母后您这动辄打杀的习惯能不能改改?那些妃嫔都跟了父皇一辈子,临了也是可怜,便莫要为难她们了。”
“她们可不可怜哀家不知道,哀家只知道先帝在时她们可没少算计哀家。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哀家从不会去怜惜弱者。就像你,从不会去怜惜你那谋反的大哥与三哥,是一个道理。”
说完这话,张太后兀自起身,招呼宫女来搀扶着她往寝殿走去,“说了这会子话哀家也乏了,皇帝仔细想想哀家话里的道理,可别让哀家等太久了。”
是夜玄珏处理完朝政时,刘奇便赶着将各宫嫔妃的牌子端到了玄珏面前。
这宫中,其实一直有一个连张太后都不知道的秘密。
那便是玄珏与后宫的女眷,还从未发生过鱼水之事。
每每入了嫔妃宫中,或是召嫔妃来朝阳宫,都是能避则避,再不然便是瞧着嫔妃唱歌舞曲,打发时光。
倒不是说玄珏有龙阳之癖或是难言之隐,只因她看惯了先帝在时那么多妃嫔斗得不可开交,几乎算计到先帝断子绝孙,自己实在害怕。
而他心中,也一直盼着能有一与众不同的女子走入他的心房。
生在帝王家,不三妻四妾是极难之事。
可自己的心愿意落在谁身上,旁人却无从插嘴。
玄珏看了看刘奇端着的牌子,随手取过楚衿的牌子翻了过去,“便是她吧。”
刘奇略略一惊,忙不迭下去准备着去了。
喜事儿传来昭纯宫时,楚衿正像条咸鱼一般躺在榻上捂着小腹。
玲珑堆着满面的笑赶来向她报喜时,见楚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