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玄珏一滴血这事儿看起来容易,可当楚衿实际操作起来的时候,却比登天还难。
玄珏如今已经不肯见她了,即便她烹了膳入朝阳宫,他也只是命刘奇将膳食收下,而后以自己在忙为由打发她走。
楚衿去了两次,第三次去的时候刘奇压根就没进去通报,而是把她拉到一旁低声劝道:“娘娘您还是别自讨没趣了。您送来的吃食没一回入了皇上的肚,他将您的一片心意都倒入了泔水桶里,奴才瞧着都替您不值当。您说您何苦还这般执着?娘娘,听奴才一句,皇上他变了,他再不是从前的皇上了”
说话间,楚衿听见了殿内传来女子娇嗔笑声,“是知嫔在里头?”说罢推搡了刘奇的胳膊一把便要往殿内闯。
她这一推力道并不重,可刘奇却痛得龇牙咧嘴,眼眶里都逼出了泪。
“你怎么了?”楚衿停下步子打量着刘奇,见他慌张将手背到身后去口中还一直嘟囔着没什么,楚衿愈发觉得古怪。
她将食盒放在地上,蛮力将刘奇的手腕擒住,一把掀开了他的袖管。
其上密密麻麻的伤痕看得人触目惊心,“这是他打的,是不是?”
“不是”刘奇连忙否道:“不关皇上的事,是奴才和旁的内监玩笑时不仔细伤着了。”
“谁敢伤你?”楚衿低声喝道:“你是朝阳宫的首领大太监,内务府总管都得听你调遣,是这帝苑城里最威风的宫人,谁人敢对你下手没轻没重?你是不肯跟本宫说实话?”
刘奇喟然长叹,拉着楚衿的小臂走到了一旁的阴凉处,才委屈道:“咱们做奴才的天生就是下贱命,伺候主子一不留神讨了打骂,原是习惯了的。”
“你习惯什么?”楚衿厉色道:“从前玄珏是常呛你骂你,没事儿了便将要打你五十大板这样的话挂在嘴边。可你自己心里清楚,他可曾真的对你下过狠手?”
提及往事,刘奇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自幼伺候玄珏,与玄珏关系甚密。说是主仆,但私下里相处的更盛挚友。
玄珏是个怎样的人呀?连幽都的百姓他都不肯伤及分毫,何况是自己身边儿的贴心人?
刘奇用力咬着嘴唇,将头埋得很低。
有泪一颗颗噼啪落下,打湿了灰白的台阶。
楚衿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以作安慰,“本宫问你,他这样对你动手,有多久了?”
刘奇抬起袖管抹了把泪,道:“自打年节过后便如此,少说也有半年之久。都是些细作的法子,是宫里惯用的伎俩了。伤处都在穿了衣裳瞧不见的地方,也不易被人察觉。”
刘奇本不肯跟楚衿说实话,但这事儿一旦说出了一句,就像是麻袋撕破了口子,里头装着的东西自会向外倾泄而出,拦也拦不住。
楚衿这才知道,原来玄珏竟让刘奇常在朝阳宫里爬行扮犬,拿着皮鞭在他身上抽打,命他叼着骨头学犬吠。
玩得兴起,还和招来侍寝的嫔妃一并侮辱刘奇。
刘奇哪里是只有手臂有伤?
他的后背,大腿之上的伤,许多都已经溃烂发炎,流出了浓水贴在衣襟上。
这些伤都是玄珏打出来的。玄珏不准外人知晓,他也不敢去寻太医看,只自己当个野路子郎中往伤口上涂抹伤药,对不对症也无从得知。
楚衿只是听着便红了眼眶,她吩咐刘奇入夜了来一趟撷芳宫,会有信得过的太医在宫里候着他,为他疗伤。
刘奇百般推辞,却惹恼了楚衿,“你这条命得留着。你不能让自己折在贼人手中。”
“娘娘您此话何意?”
刘奇并没有守着他该守的规矩提醒楚衿应当谨言慎行,他问出楚衿这一句话,便说明他的心里对玄珏的身份同样抱有疑问。
他毕竟是日日跟在玄珏身旁贴身伺候的,要说发现玄珏有那些不妥,他当是第一人。
“你想知道,就入夜来寻本宫。你若不来,本宫就将他打伤你的事儿告诉太后,告诉朝臣,告诉天下百姓,让大伙儿都瞧瞧大昭的皇帝是如何的暴虐不堪!”
也许是因惧,也许是因惑,是夜,刘奇依约而至。
负责给他看病的人是胡太医,而他的伤远比楚衿想得要严重。
伤口因为长期得不到正确的处理,背后的几条血印子已经翻出了腐肉来。
炎炎夏日时刘奇要立在朝阳宫外头候着,这一立多半是一整日。
胳膊上的伤口偶尔还能将袖管撸起来晾一晾,可后背的伤口只能被汗水浸泡着。
耽误的久了,已经到了必须动刀祛除腐肉的地步。
胡太医只得让刘奇咬着块碎布忍一忍,而后手起刀落将刘奇背后的腐肉祛除干净,又给他上了药,仔细包扎。
这么一遭,险些要了刘奇半条命去。
楚衿摇头道:“胡太医说若再晚十日,病气侵入骨头里,你后半生就只能在榻上度过了。”
刘奇想想也是后怕,“奴才多谢娘娘救命之恩。”
他挣扎着起身还欲给楚衿跪下,楚衿拦着他,“别跪了,本宫没那么多规矩。往后他要是再对你动手,你得告诉我,听见了没?”
刘奇心下感动,涕泗横流。由着他哭了一会儿,他便向楚衿敞开了话匣子。
“娘娘,奴才有一荒诞事想说给您,您若是觉得奴才胡言乱语,只当奴才疯了就是了。”
“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刘奇取过茶盏来猛饮一盏,唇齿打颤道:“奴才奴才觉得如今的这个皇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