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血脉力量”进入到炉床中的一刻,柯林的脑海中只剩下一片嗡鸣声。
即使有灯女相助限制了圣所,柯林在波尔面前仍处于绝对劣势。
毕竟他们能驾驭的力量规模,相差了整整一个量级。
这是短时间内不可能弥补的差距。
所以在这几天里,柯林已经数次利用激发物进入空无状态。这是为了更冷静的思考,也是为了试验“血脉力量”的性质。
既然在“量”上无法相比,那么就在“质”上寻求超越。
据灯女希尔佩特所说,这不可视又难以捉摸的“血脉力量”,同样属于灵素的一类。
如果它们是不可视的,意味着它可能处于极高的力量密度。
但“灵素”本身是一个宽泛的概念,如果任由一种陌生的灵素进入炉床,没人能预料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但既然已经处于难以获胜的劣势,就更应采用激进的思路。
消耗了海量灵素,却又无形无象的“血脉力量”就仿佛是一缕火星,飘摇着落入始终满负荷的炉心。却没有像柯林想象中那样导致什么地动山摇的反应。
恍惚间,柯林又一次回到深层意识,看见了那座利用行星建造的巨大构造。
乌尔柱遗留的“初约”已经具象为宏伟星环般的外围结构,一直围绕着熔炉隆隆翻转着。它们被改造成了可怕的磨盘,同时也是一座座组装工厂,不断将从外输入的灵素重组为穿梭魔的一部分,并利用改造和加固过的心壳,产生巨大的压力。
但是现在,却像是一个视频忽然被粗暴地剪去了一段,或者有什么东西忽然被戳破。炉床内部所有可视灵素都凭空消失了。
它们消失得没有任何提醒或过渡,巨大的反差让人在心理上非常失落。在那诸多星环之间密集的一切,在转瞬间变得空荡。
但是灵素依然在那里。
因为它们并没有消失,而是暂时超越了柯林的感知。
就仿佛墨水被倒入缸中,又或者第一张多米诺骨牌倒下,仅仅是一缕“血脉力量”混入炉床,就改写同化了其中所有灵素的性质。
在刚才的一瞬间,炉床将“血脉力量”组装进了穿梭魔的身体。结果,构成魔鬼身躯的所有灵素都发生了质变,就如同一个物质生物体内的每一个分子都发生了分解,转眼之间,这只穿梭魔就消亡于无形了。
而且是在最基本最彻底的层面上。
建立在“初约”上的炉床,因为穿梭魔的消解而失效,只能凭惯性输送力量。但那些同化产生的“血脉力量“却遗留了下来,仍在沿着炉床原有的通道缓缓流动。
这一切在瞬间发生,柯林的恍惚,就像只是眨了一下眼睛。波尔却发现所有灵素反应都从柯林身上消失了,仿佛站在自己身前的,只是一个路过的普通人。
怎么回事。
但在全身的剧痛中,他早已将所有意图都集中在银身像上,无力作更多的思考。
无论如何,他不可能放过这样的破绽。
银身像身上的光辉似乎又耀眼了几分,在溢出灵素的肆虐下,波尔的手指就如同沥青般粘稠地掉落。接着一面朽坏的墙壁忽然在气浪和冲击波下倒塌。一道巨大的爆破声,在这老旧废宅内炸响。
等等,一道?还是合为一声的数十道?两层废宅的房顶和侧面上同时冲出数列烟尘,老宅被干脆地切割为了几块互不相连的几何体,仅仅在这一刻,一些部分悬浮在半空中。
是银身像出手了。几乎在它行动的同时,就已经出现在柯林的身后。但不是切入柯林的身侧再绕后,而是途径天花板和墙壁,利用折角进行回旋冲刺,所以拥有足够的加速距离,并且在身上保留着恐怖的动量。
这已经不是上次那样小儿科的袭击,仅仅是它推进的脚步,就将房屋结构切割解体,带有这种动量的银身像再冲撞在柯林的血肉之躯上又会如何?
更何况,它还携带着可以侵蚀一切的沸腾冒渎之火。
“噼啦——”
在他们相触的那一刻,柯林的金刚术并没有生效。
粘稠的固液混合物忽然布满地板和墙壁,让人想起某些先锋画派豪迈泼洒的水彩。
或者吸饱血又被拍烂的蚊子。
波尔正对这场撞击,受到余势波及忍不住后退几步。他的体表本已经被灼蚀的血液染成橙红一片,但手臂和小腹上却仍传来剧痛。他用残留的几根手指摸去,因为皮肤已经变得很薄,那里只是被几块柔软的固体溅到,就多出了几个破口。
随着冲击扩散,又是一道猛烈的气浪,原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房顶终于开始坍塌。一根粗重的房梁砸在波尔的身侧,但是,他已经无心再迈步躲避。
因为年迈的波尔,正失落地望着从滚滚烟尘中浮现的景象。
十多年前梅泰尔山道上的恐怖,忽然在他心中显得前所未有地真切。
原来,那并不是回忆中的错觉。
…………
兄弟会的圣所之中,希尔佩特收起了手中的剑。
尽管中介的神祗正在大量流血,但那数百道灵素流却在刚才变得异常闪耀。
在这样的涌流中,无数生命丰饶只是白白冲出了通道,它们是心灵原始的感受力。
灯女的意识原本就已经动荡,现在又被浸泡在这些外溢的涌流之中,所以,那些军人们的心境开始渗入希尔佩特的内心。
不被理解,被背叛,无所适从。
血腥恐怖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