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家祖宅的时候,柯林的脑海中仍在回响着一号先生所讲述的话语。
他握着阁楼卧房的铜制握把,在拧动之前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冰凉坚实的触感,让他心里涌起某种不真切的感觉。
按照安赫人的理论,实在的物质不过是世界泡表面的薄膜,无论物质宇宙多么无垠,对于深层世界而言都只是微不足道的表象。所以这只门把也只是某些存在的冰山一角……
也怪不得,自己过去时常会察觉到一种莫名的狭窄局促。如果在那记忆紊乱的五年间,确实曾与超凡有过很深的交集,那么在潜意识中,自己或许已经不再满足于只生活在薄膜上。
一号先生今晚还没有介绍任何巫术魔法的内在原理,但仅仅听过这些统揽全局的简介,也让柯林受益匪浅。
过去那些依靠窃听取得的凌乱信息,如今终于可以被相对系统地整合起来。
世上有无数种魔法修习道路,却殊途同归,指向相同一致的终点。那就是让精神超越物质层不断深潜,抵达圆心之中“不可言叙者”的真相,所以它们又被统称为“扬升之路”。
据说这也是所有生命的本能,无论这一旅途被辩解成是对真理的寻觅,对实力的追求,还是对未知的好奇。但追根溯源,其实都是在回应一种远古乡愁般的呼唤。
因为所有事物归根结底是从“不可言叙者”涌出,故而,它们无法摆脱回归到母体之中的怀恋和渴望。
这条回归之旅上,充斥着种种阻碍和扭曲。
筑成物质界的巨匠建造者“德穆革”,一个起源于魔裔乌尔柱王朝的古老形象。安赫人认为祂建起的是囚禁人类的监牢。而辛西里人的观念则截然相反,认为是祂为人类提供了唯一的庇护所。
物质的身体在保护人类的同时也束缚人类,原本就是一体两面的事实。相似的矛盾,也发生在人们的心智层面。
人的心智,就像一座从物质层延伸向世界深处的灰白之塔。或者倒过来看,也可视作人类从神性中不断退化所留下的路径,即有些人所称连接十个源质的“生命之树”。而为了保护自我,绝大多数塔层和“源质”都闭合着。
正如人体中有一些不由意识控制的神经系统,在精密地维持着呼吸心跳,肠胃蠕动,体态平衡等生理必须。人类的心智深处,也有一些无意识的构造物在保护自我不受外物侵害。
那即是所谓的“心之壳”。
而所有扬升之路的第一步,就是控制住那些原本在无意识运行的结构,并在自己内心的外壳上,打开一条联通以太的裂隙。
所以辛西里人才会说:“一切力量都有代价。”
打开内心通向以太的裂隙,就像有意识地对外敞开自我的大门,自己可以出去,却也难保外面的什么东西会进来。
轻妄地触碰那些无意识中精密运转的内心结构,则又随时可能将人的心智引向某种紊乱。
而这也不过是种种代价中,最不起眼的开始。
……
柯林留意到,在几次与守灯人的接触中,他都没有察觉自己身上存在灵素的痕迹。
他能看见柯林生命丰饶受损的状态,却说柯林感知迟钝,内心的壳完整无缺,几乎不存在打开的可能。
也就是说,他没有察觉到柯林的心之壳曾经打开过,而且在柯林的意识某处,应该还持续地运行着一个破坏了他五年记忆的仪式。
也许一号先生正是遭到了这个仪式的干扰。
第一次和守灯人在塞伯河边会面是一个意外,但是他会对自己的特异性毫无察觉,多少也在意料之中。毕竟连圣一神学院的那些大人物和诸多的防范手段,都没有察觉到柯林身上的异常。
守灯人或许专长于洞察力,但应该也是有限的。那个对自己的记忆动了手脚的人的遮匿能力,显然还要超过了一号先生的观察力。
也许在顺利夺回记忆之前,可以对这种情形稍作利用。柯林心想,不知道可不可以借用那个仪式的特性,进一步回避守灯人对自己的感知。
此时的柯林,对具体如何进入超凡已经不再抱有太多困惑,毕竟经过守灯人的解释,每一步路途都已经清晰地摆在他的眼前。
想要和超凡者战斗,就必须了解超凡者,也就向獠牙提供了走向所谓的“堕落”的可能。这或许就是守灯人专门挑选没有天分的人成为獠牙的原因。
但面对柯林,一号先生却看走了眼。
扬升之路的起点,往往需要借助“精灵魔法”。
这并不是指精灵创造的魔法,而是指那些通过驭使圣灵、邪灵、妖精等多少具备意识的存在来施展的法术,这也是人类最早曾使用的魔法,比如远古的某些巫祝仪式。
刚准备踏上旅途的行者,大多要通过特定的沟通仪式,呼唤某些灵体来成为自己的“老师”。因为单纯只从内部突破心之壳极为困难,而某些体验,也无法通过其他人以语言传授。
因为此时行者的心之壳尚未打开,故而很少引来觊觎生命丰饶的邪灵。而是会因为自己的个性,看见一些带有善意或中立的灵体。
满足他的特定需要后,他就会帮助你逐渐改造意识,最终打开心之壳,正式踏上旅途。
这类吸引灵体的沟通仪式,在柯林所收集的材料中正好有两个。只不过在今晚之前,他尚不清楚它们的具体作用是什么,所以就将之封存起来,没有擅自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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