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林无从了解,在与自己相认的几年前,究竟是什么事件导致了克雷吉名誉扫地。
海涅说克雷吉不再参与到神学院的事务中,只是因为眼疾带来的不便。
但是克雷吉本人显然还对研究饱含热情,甚至在达洛佐祖宅的地下自费搭起了实验室。以他这样的名誉,即使短时间内拿不出成果,圣一神学院也不至于断了他的津贴。
柯林从来没有过问,克雷吉现在究竟在做些什么实验。
伯父只是一个没有成像能力的普通人。照理说,离开了神学院那些昂贵而神秘的仪器,只凭地下室里那样简陋的条件,是根本没有办法触及到虚界生物的。
那他又究竟在装模做样地研究些什么呢?
有时柯林会对此感到荒诞不经,却也有意不去过问。
……毕竟问出结果又能怎样。难道揭穿他或者说提醒他,让他停止这无意义的行为吗。
如果没有研究上的需要,那么克雷吉也就不再会花费大量红石用于照明了,倘若只是为了平时的生活,就不值得这样浪费。
未必是没人肯为他负担,而是怕他自己会觉得不配。
如果没点值得照亮的东西,难道让他余生就在彻底无光的死寂中度过吗?
伯父的生活显然已经非常紊乱,明明每天都需要借助那些药物入眠,但此时他提着灯,摸索许久却翻找不到自己不久前放置的药瓶。
往日头脑清晰的他,正在变得越来越健忘和无条理。
最终克雷吉在一些摊放的书册下找到了茶色玻璃药瓶。受潮的药物有些粘连在一起,他抖着手才倒出一些,递给柯林的时候一边还在交代说:
“一开始服一颗就够了,半小时后会稍微有点效果。”
柯林答应着接过药,发现克雷吉欲言又止,似乎在含糊地嘟囔什么话,最终却没说什么。
伯父应该隐约能猜到侄子为什么会需要这些药物。
柯林并非一个精神脆弱的人,需要借助这些安定药物的时候,一定是因为和超凡有关的事。
但柯林想要恢复记忆就不可避免地要触及到超凡,这又关系着伦茨生还的线索,所以他也就不再多嘴。
……
……
离开克雷吉的实验室,就会经过达洛佐家族的祖宅里最幽深的长廊,墙壁两旁挂满了画像。柯林心想或迟或早,自己和克雷吉的画像也会陈列在这里。
这栋宅邸里,所有的正常灯具都已经被拆掉了,长廊尽头实验室的房门通常不会关上,以做光源使用。走在这条长廊中,只能在红石暗淡血腥的光影下端详祖先的面容。
达洛佐家族是最早来到同盟的辛西里移民,其家谱几乎和施塔德的建城史一样漫长悠远。最早三代人在荒野上焚烧荆棘排干沼泽,建起这所宅邸最初的雏形,又在此后的三百年间经历无数次修缮和扩建,曾一度成为旧城南部最显眼的建筑之一。
但如今这所宅邸已经颓败下去。毕竟这个家族遗存的后裔就只剩他和克雷吉,已经没有人力和财力来维持它了。从庭院到卧房,处处是年久失修甚至腐朽的痕迹。近年又因为克雷吉对窗户和厨房等处的改造,使得这座宅邸愈加不像是供人居住的地方。
有人说达洛佐的兴盛和衰颓都是一种必然。正如同施塔德市民所传闻的那样,截然相反的祝福和诅咒缭绕着他们的血脉,一种永恒的疯狂和灵感似乎伴随着家族的基因代代相传。
仅从克雷吉兄弟这一代,就能窥见达洛佐特质的某种端倪:长子克雷吉以卓绝的天资攻克虚界生命学的数个难题,在世人对他的期望达到顶峰时,却为难以解释的眼疾所击垮成为废人。
次子伦茨,成长于同盟境内,却又毫无缘由地同情甚至痴迷与“夜民”有关的一切。放弃自己所有事业奔赴那场看似无胜算的叛逆。
几年后西拿勒王室最终被光复,在战争中奉献颇多的夜民却反倒受到清算,而伦茨也如尝所愿,横死异乡。
虽然是穿越者,但柯林却很难确定,这些宿命般的轮回会不会显现到自己身上。
比如说奇迹般地在半年内搏得八十万奥里的巨富,却在破解仪式即将完成的前一夜离奇暴毙之类的。
应该不至于这么狗血吧。
……
……
即使有了药物辅助,这也注定是难以好好休息的一夜。
头脑中没有任何想法,柯林却无法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睡着。第二天一早起来的时候头痛欲裂,也必须挣扎着去报房完成一天的工作。
除了为了给海涅有个交代之外,更多的是为了继续收录那份来自喀瑜次大陆旅外学者的汇报信件。
柯林猜测目前手头积累的文本,已经足以支撑自己破译出原文。只不过因为这几天意外而又紧迫的事情接踵而至,所以根本没有时间沉下心来着手破解密码。
这些天的经历,也恰恰意味着自己正一步步深入超凡世界,势必将面临越来越多的危险。所以对那份材料里可能收录的巫术,也就有了越来越急迫的需求。
尽管那可能还是非常原始简陋的巫术技巧,但是准备一些别人预想之外的手段,很可能会在关键时刻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再次只用一个上午,就在神学院报房完成了一天的工作量。
虽然生命丰饶已经恢复了过去的“容量”,但柯林这些天只打算追踪那位喀瑜学者,以及与传染病学突破有关的信件,所以进展比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