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面首抱着包袱从后门处依依不舍地离去,惹来围观者无数。
“你真将人都给赶出去了?”
长公主的居院里,许明意问好友。
“怎能说是赶?我可是给了他们好些安身银子呢,又还了他们自由身。”玉风郡主拿极老成且负责的语气讲道:“总归家里如今多了个孩子嘛,总不好再乌烟瘴气的。他们总往跟前凑,实在是不像话。”
这‘一切为了孩子着想’的语气,叫许明意忍不住往内间看了一眼。
长公主正坐在榻上同管事嬷嬷翻花绳。
如今她反倒盼着长公主是真的回到了六岁了。
若不然,眼睁睁瞧着自己千挑万选的面首们被送走,怕是心要滴血,且掐死女儿的心都有了吧?
更何况,这个女儿还是个有两幅面孔的——只赶了自家母亲的,自己的那些个面首都还好端端地养在院子里呢。
“郡主。”
此时施施从外面快步行入堂中,禀道:“陛下和太后娘娘过来了。”
“太后娘娘?”
玉风郡主略略一惊,赶忙起身。
太后娘娘深居简出多年,素日里连小辈们的请安都免了,常是一年到头难得见上两回,更不必提是出宫了。
自母亲醒转以来,寿康宫也已差人来看过了数次,今日竟又亲自过来了——
这还是她印象中,太后娘娘第一次来她们长公主府。
毕竟太后娘娘常年礼佛,而她们长公主府里养了一窝面首,实在不是什么清净去处……
玉风郡主与许明意出了前堂迎去,庆明帝太后一行已经被请进了院中。
众人纷纷行礼。
“都起来吧。”太后语气慈和,“哀家今日就是来看看敬容而已……敬容人呢?”
“回太后娘娘,母亲此时就在内室中。”玉风郡主起身来,上前扶住太后一只手臂,将人引入内室。
太后看向退去一旁,未有跟进来的小姑娘。
这是哪家的姑娘?
长得这般好看,气质亦利落不俗,着实叫人不易忽略。
太后心中大致有了猜测,未有多问什么,入了内室,便见管事嬷嬷正拉着敬容长公主起身行礼。
“叶嫫,还没玩好呢……”长公主努着嘴埋怨道。
管事嬷嬷低声提醒:“殿下,快行礼。”
长公主这才抬眼看向走进来的人。
“大哥——”
她上前两步,将视线从庆明帝脸上移开,继而落在太后身上,眼神似有些疑惑惊讶。
“夫人……?”她试探地唤道。
太后一怔过后,不禁笑了。
庆明帝在旁微微皱眉:“定宁,不可——”
太后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无妨。”
她看着长公主,点了点头,含笑道:“是我。”
“夫人”是敬容的生母未过世前,敬容对她的称呼。
敬容的生母,是自幼跟在先皇身边伺候的谢家丫鬟,先皇祖上非是什么大户人家,讲究不多,故而留在身边的这个丫鬟一直谈不上有什么正经名分,但却早早的为先皇诞下了长子。
后来先皇迎娶她为正妻,那时正值战乱,她也未真正计较过敬容的生母该是什么身份,二人相处也颇算融洽投缘——
再到后来,先皇登基,因顾念旧情,也顾忌着这群孩子的处境,在同她商议之后,便追封了已故的敬容生母为端贤皇后。
现下想一想,是她将人心想得太过简单了。
那个位置,她此前从未想过要替定辰争过,若不然当初也不会同意追封敬容生母之事,给了对方一个名正言顺的嫡长子身份。
想起这些往事,太后在心底自嘲地笑了笑。
也怪不得旁人,是她自认名门出身,合该要有十足风度,该为几个孩子多些考虑。更何况那孩子的生母称得上贤淑心善,又为先皇养育了两子一女,陪先皇一路吃尽了苦头,没有功劳确有苦劳,而生前都未来得及享半分福……
她自认心中无愧,却也因此惹来诸多算计与祸端。
“夫人,您的头发怎么白了啊?”敬容长公主凑过来,拿手指碰了碰太后花白的发髻。
“老了呀。”
太后抚了抚长公主乌黑的发,笑着道:“比不得定宁,还是个孩子呢。”
“夫人才不老呢。”
敬容长公主扯着太后在榻边坐下,拿点心给太后:“您尝尝这个,我可喜欢吃了,比咱们家的厨子手艺要好许多呢……”
幼时她待太后便是爱重有加,即便有生母在,也从不妨碍她与这位嫡母亲近。
太后接过尝了尝,笑着点头。
确实很不错。
人老了,味觉也有些退化了,但吃得出来是甜的,一样东西向来只要够甜,她便喜欢。
“夫人,二哥何时回来?我想他了。”敬容长公主抓着太后的衣袖问道。
“你二哥啊,他出去打仗了,得些时日呢……”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问道:“在这里可还住得惯?”
有关定辰的话可不能多聊,若不然坐在那里的那位,心里八成又要不安生了。
说来,她今日本是要独自一人前来的。
然而皇帝知晓了,连忙放下政事,说要陪她一同前来,美名曰——母后极不容易出宫一趟,儿子理应陪着。
他也知道她极不容易出宫一趟……
就不能让她透透气。
敬容如今都这样了,他竟还担心她会与敬容合计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吗?
成日想这么多,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