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大致都办妥了,许姑娘初至宁阳,我本就该尽一尽地主之谊。前面有家酒楼,里面的饭菜应该很合许姑娘的胃口。”
吴恙说话间,伸手指了指前方,“不远,走过去不过半刻钟而已。”
听他这般说,许明意也就点了头。
此处正是热闹之处,人来人往,难免稍有些拥挤,二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并肩缓缓走着。
此时,一群小童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为首的那个手中抱了只竹编的彩球,惹得后面一群孩子争相追赶嬉闹着。
众人急忙躲避,人群里短暂地混乱了一阵,许明意被其中一个孩子撞了一下,又不知被何人挤了一把,身形不稳间,忽有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掌扶住了她的肩膀。
“当心——”
待她站稳,吴恙便立时将手收回,负在身后轻握起手指。
许明意同他道了声“多谢”。
“宁阳与京中略有些不同,管制之上相对宽松,加之如今又临近年关,难免吵闹了些,可是觉得不习惯?”吴恙询问道。
“是有些。”
许明意望着四下一派热闹景象,华灯映入瞳孔外黑亮有神,语气里有着明朗笑意:“但我很喜欢这样的热闹。”
见过了乱世的凄冷悲苦,才觉得这样的繁荣热闹格外可贵。
上一世的宁阳城,在吴家出事之后,便成了被朝廷泄愤般的存在。
无数人的命运因此被改变,百姓们原本安稳和乐的生活一夕之间被全然颠覆。
吴恙看她一眼,又循着她的视线望向前方。
他恰恰相反,他向来不喜欢热闹拥挤。
但此时……他也很喜欢。
“此处是一座戏楼,里面是宁阳城有名的春喜班,你若喜欢听戏,可以来此处坐一坐。”
“这应当是首饰楼……我曾见母亲来过,其内之物想来应当尚可一观。”
一路上,少年认真而耐心地介绍着周遭的店铺。
岁江跟在后面,频频投去费解的视线。
一路上净听平日里惜字如金的世孙说话了……不知道的还当他家世孙是这位女扮男装的姑娘雇来专程介绍当地风土人情与特色的知客译官呢!
偏偏他家主子还在讲道:“你若有什么想知道的,想玩想吃的,尽管同我说——”
实则吴恙也不太清楚该如何招待一个姑娘家,就只能多说些话了。
许明意应了声“好”,不禁转头看向他。
街边华灯摇曳,映得少年的侧颜轮廓越发清晰深刻,他五官生得偏英朗,气质也趋于清冷,总而言之……怎么看都不像是话多的人才对。
而即便再如何热闹,冬日的夜晚还是冷的。
这于她而言本是一座相对陌生的城池——
可此时有他在一旁,听他说这些话,她只觉得整个人都暖洋洋的,莫名踏实又安稳。
或是有些时日没见到了,方才初见到他,她总觉得不比先前在京城相处时来得自在随意,甚至还有些拘束——
但现下,这一切都被他的认真与耐心冲散了。
他似乎也非刻意如此,故而越发能叫人感受得到他那份纯粹的诚意。
她真的很高兴。
虽说来之前便明确了自己的目的,此行只为叫自己安心而已,并不强求他能十分欢迎她的到来——
可是,又有谁会不喜欢被人真真切切的欢迎呢?
她不过也只是一个肤浅的寻常人罢了,被人认真对待、见对方因为她的到来而流露出愉悦欢喜,她就也会很开心。
她才知道,原来人与人之间,很多情绪,是这般相辅相成且相通的。
察觉到她的视线,吴恙佯装一无所知,然一颗心始终跳得极快,只庆幸若非人群喧闹恐怕不足以遮掩此心跳之声。
他突然有些后悔了。
他应当……挑一家更远些的酒楼才对。
只因哪怕二人走得足够慢,然他所说的那座酒楼还是很快便到了。
少年突然有些犹豫。
咳,反正他方才也未说明酒楼的名字,现在突然想到另一家似乎也不错,临时改一家想必她也未必能察觉到吧?
但这么做似乎有些不太磊落——
少年正踌躇间,忽听得耳边的随从说道:“公子,登远楼前面就到了!”——虽然公子没有明说酒楼名字,但这家酒楼做的就是京城的菜样,必然就是公子口中所说的合许姑娘胃口的那一家没错了。
“……”吴恙缓缓转过头,看向出声提醒的小七。
很好,这下不必踌躇了。
酒楼里的掌柜显然认得吴恙,见状立即亲自迎了上来,毕恭毕敬地将人请上了二楼雅间。
听着雅间里自家世孙同那位姑娘商议着点菜的声音,守在外面的岁江到底没忍住,向小七印证道:“……公子先前不是已经吃过晚饭了么?”
现在他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记错了?
小七看向他。
竟在纠结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原来岁江竟是个榆木脑袋吗?
经验告诉他,若一个人的脑袋不开窍,说再多也是白费口舌,故而小七只道:“公子又饿了呗,且先前公子只吃了菜,确实没吃饭啊。”
“……”岁江默然一瞬后,又问道:“这位许姑娘,到底什么来头?”
小七的表现显然是认得对方。
“镇国公府的姑娘,许将军的孙女。”小七低声道:“记得莫要声张。”
岁江皱起了眉。
这身份确实称得上不一般,可他家公子乃是堂堂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