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床上的赵匡胤鼾声如雷。
蜡烛随着他的呼噜,跳动着。
胖子打呼噜,就像夏天下雨一样平常。
宋皇后把他的鞋子除下,也没法洗澡,就赶紧盖上了被子。
门外的雪下大了。
王继恩回到自己宫里的住处,刚刚躺下,就听见外面脚步声声。
“王公公,”外面有个姑娘轻声呼唤,“皇后找您。”
“?”
王继恩一听,就知道是波斯女法缇娅。
“什么事儿?”
“得当面儿说。”
这也是正常的。
王继恩赶紧穿衣服,蹬上靴子,在宫里听差这是必须的,主子叫,必须要快。
“您把貂褂穿上吧。”法缇娅轻声说。
王继恩一愣。
这意味着两种可能:
他要站很久;
他要出宫门。
王继恩出门,一路快走,就直奔赵匡胤的寝宫,法缇娅没有他的脚步快,在后面紧紧跟随。
他一进门就看见宋皇后脸色苍白,就像窗外的雪。
赵匡胤的大红脸蜡黄蜡黄的。
“要坏!”
王继恩头“轰”地一声,任他见了很多场面,这种局面也没有经历过。
“太医传了么?”王继恩问。
“传了,”一个宫女说,“小李公公去的。”
话音刚落,小李子驾着一个大圆脸的老头子进了宫门。
“快!”宋皇后催促着。
老头是太医院值夜的太医,伍仁吉伍太医。
伍太医赶紧伸手去摸官家的脉搏。
“娘娘!”伍太医低声说,“官家,驾崩了!”
“胡说!”王继恩一脸愤怒。
“王公公,你有你的领域,我有我的,你要是不信,把太医院都传过来一起看。”伍仁吉在这件事上相当硬气。
王继恩看看赵匡胤,牙关紧咬,确实不妙,但是好像还有希望。
“娘娘,传徐节度使吧,山字堂也许会有办法的!”王继恩说。
“大罗神仙才救得!”伍仁吉摆摆手,他就要把银针装进箱子。
王继恩一脚把他绊倒在地,小李子一挥手,两个小內侍把伍仁吉拿下了。
“哎……你们……”伍仁吉大声叫了起来。
“娘娘!”王继恩请皇后拿主意。
“娘娘,官家人没了,赶紧传太子是真的,”伍仁吉说,“不要为难臣吧。”
这一句话就把宋皇后给激活了。
“把宫门关起来。”皇后下令。
大家赶紧关起门来。
“伍大夫不能走,暂时委屈一下,放心,我不会杀你。”
“臣遵娘娘懿旨。”
宋皇后的心中翻江倒海一样。
赵匡胤从来就没有谈论过自己的死亡,他春秋正盛,身体又好,一直觉得还有二十年的工夫,可以慢慢培养赵德昭。
官家的意思,肯定是希望赵德昭来继承大统。
但是宋皇后却另有打算。
赵德昭和赵德芳,都不是宋皇后生的,宋皇后没有亲儿子。
这两个皇子的情况不一样,赵德昭已经二十六岁了,有了自己的长子,他喜怒不形于色,是个人君的样子。
赵德芳十七岁,还没有娶妻,更没有孩子。
赵德昭在宋皇后嫁给赵匡胤之前,就已经出宫开府了,两个人只是名义上的母子,而且年纪差不多,如果一定要做太后,那做一个跟自己一般儿大的男人的娘,实在是太尴尬了。
赵德芳被宋皇后养了七八年,最近才搬出宫去,有母子的情分。
皇位嘛,当然应该给自己偏疼的孩子了。
“王继恩,”皇后说,“我待你如何?”
“娘娘待我恩同再造。”王继恩说。
这就是言不由衷,皇后真跟王继恩有交情,也就不会开口说问“待你如何”这样的话了。
“王继恩,官家的心思,你是知道的,他一直喜欢德芳这个孩子。”皇后说。
这是让王继恩给自己作证!
这心思!
王继恩不敢答话。
“去唤德芳进来,看他父皇。”皇后说。
宋皇后践踏了程序,这是要作弊。
王继恩想。
“法缇娅,你跟着王继恩,路上伺候德芳太子。”皇后说。
“好皇后啊,居然都私立太子了!”王继恩暗暗想到。
赵匡胤从来没有立过太子,皇后这个表达就是要立德芳了。
王继恩的脑子一片混乱。
“快去!”皇后一声怒喝。
王继恩被法缇娅押着,一路踉跄,直出城外。
这一场大雪,掩盖了多少罪恶啊。
结束战乱地英雄,在一顿烤肉之后,孤独地在寝宫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王继恩骑上马就要抽鞭子,被法缇娅一把抓住。
“你要去哪儿,王公公?”法缇娅突然变得冷峻,再也不是一副外国人吉祥物的嘴脸了。
“我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去传皇子了。”王继恩说。
“左转,是徐矜的家,右转,才是德芳皇子的府邸,”法缇娅说,“你要去找姓徐的,对不对?”
“姑娘,这是我们宋人的事儿,你别管可以么?”王继恩说。
“我不管?哈哈哈,你觉得我进宫来,是做什么的?”法缇娅眼中精光大盛,就像一只夜色中的黑猫。
“我还不信了!”王继恩拍马就走。
他的后心,被法缇娅紧紧地提住了。
“巫术!”王继恩心头一紧,不由得嚷了出来。
“识货,这是控鹤咒,别闹,王公公。”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