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吉尔.梅卡有些担心,一百万里拉,他真的不知道够不够采购家里需要的东西。
有时候,他都在想,为什么同样是钱,却买不到过去一样的东西。
更荒唐的是,钱明明多了,买的东西却越来越少。
乌吉尔.梅卡弄不明白。
完全弄不明白。
他只知道,如果这次需要为一家四口至少买上两百斤的煤炭和三百斤粮食,才能坚持到冬季过去。
驴车行走得很慢,但幸好,生活在这里的驴儿们不怕寒冷并且极为聪明,拖着几乎被寒风和暴雪冻僵的身体,驴儿们终于把乌吉尔.梅卡带到了小镇上。
相比路上的人烟稀少和荒凉,镇上明显要多出不少生机,不时可以看到同样的驴车拉着人,在四周游荡。
偶尔,甚至可以看到大城市里才有的汽车,在鸣着笛声。
乌吉尔.梅卡羡慕看了一眼过去的一辆皮卡,他认得,那是俄国人的皮卡,特别适合在这种天气出行。
坐在汽车里,完全不用被暴雪吹拂,被寒风刺骨。
不过,乌吉尔.梅卡也只是看看,他知道,汽车这种昂贵的东西,距离自己很远很远。
赶着驴车,到了镇上一家煤炭批发门店,乌吉尔.梅卡跳下车,拿着袋子,按了按脑袋上的西瓜帽,走进了店里。
“老板。现在煤什么价格?”
“十万一公斤。”
十万一公斤?
乌吉尔.梅卡怀疑老板是不是疯了。
十万一公斤,去抢劫银行,也没有这么贵。
老板无奈解释道:“伙计,这是现在的市场价格,并不是我一家卖这个价。”
乌吉尔.梅卡愤怒道:“我表弟就是煤炭厂的工人,他因为厂里产量过剩遭到了辞退,你居然告诉我就是这个价格。我上次来买,才一万一公斤的。”
老板耸耸肩道:“很抱歉,你可以去别的地方再打听一下价格。”
“......”
乌吉尔没有买到煤炭。
因为相比于煤炭,他家里更需要食物。
但他没有想到,黄豆价格也在上涨,一百万里拉买到的黄豆比预期的要少了很多很多。
拖着几乎被冻僵的身体回到家,煮了一大锅黄豆,一家人就着盐巴吃完,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可爱的女儿梅娜缩在爸爸身上汲取着他的体温问道:“爸爸。今天天气这么冷,为什么我们不烧一点煤炭取暖呢?”
乌吉尔.梅卡心里像是灌入了硫酸,痛的厉害,但他还是挤出笑容解释道:“家里的煤炭已经不多了,现在煤炭价格很贵,爸爸又失业了,我们必须节约一点。”
才六岁的孩子,正是最天真的时候,消瘦的大眼眨巴着问道:“爸爸为什么会失业了呢?”
一瞬间,乌吉尔.梅卡的眼泪夺眶而出,他侧过脖子说道:“因为煤炭太多了。”
“......”
夜,渐渐过去。
当太阳升起,邻居敲响了乌吉尔家的大门,晚上太冷,他想要借乌吉尔的驴车去镇上买一些煤炭。
但良久,没有听到开门声。
难道,因为煤炭中毒?
邻居喊来了更多邻居,经过几番叫喊得不到回应,合力撬开了乌吉尔家的大门。
摇摇晃晃的桌子上,摆着小半盆没有吃完的黄豆,豆子上,因为结了一层冰凌,显得特别好看。
但所有人,都沉默了。
不远处的炕上,一家四口像是溺水般,紧紧蜷缩在一起,但铁青的脸色,紧闭的双眼,显然早已没有了生息。
不知道谁带的头,众人双手合十朝着死去的一家人跪了下去,念念叨叨着,希望一家人可以得到救赎。
风,忽然从外面吹进来。
刺骨的寒风,带着渗透骨髓的寒意,令祈祷着的人们心中的信念有了一丝动摇。
但最终,所有人都告诉自己,这只是神的考验。
一切,都会过去。
安卡拉。
威廉站在一处地下市场,眼里全是悲悯和不忍之色。
入眼,到处都是十三四岁的女生和女人,绝望又希冀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而他们的父亲或者丈夫,像是乞丐一样不断朝衣着打扮富贵的人询问着什么。
威廉真的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有双手沾满罪恶的一天。
仅仅一个月时间,听到的,看到的,都让他感觉很是难受和愧疚。
里拉从两万暴跌到了二十万兑换率,不知道都多少人,因为通货急速膨胀,冻死在了这个寒风呼啸的冬季。
而这个市场,就是在经济崩溃下衍生出来几乎公开的人口买卖市场。
卖女儿,卖妻子。
或者是打包卖掉妻子和女儿。
谁也不会想到,在一个现代化的文明社会,会发生如此荒诞而又可悲的事情。
突然,一个男人挡住了威廉的脚步,脸上露出谄媚期望的讨好笑容说道:“先生。你可以买下我的妻子和女儿么?阿斯亚只有三十岁,从来没有干过粗活,萨黛和法拉赫是双胞胎,今年只有十四岁。十亿,不,我只要五亿里拉,她们就全是你的。”
威廉很是不耻这种卖儿卖女,甚至卖老婆的男人。
但等看到被卖的女人和一对双胞胎,眼里闪过一丝深深的怜悯和痛惜。
母亲,看上去三十岁左右,身材瘦弱,显然营养很不好,但大致的轮廓依旧可以看出,曾经应该是位美女。
两个双胞胎女儿,因为消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