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裕和三娘都浑身半湿,发梢不住往下滴水。
因为刚才说到了去世的爱马,叔裕神色沉重,三娘也蹙着两条柳眉。
她拍拍叔裕的肩膀:“别伤心。离开的人,和马,会变成神灵围绕着我们的。”
叔裕望着她湿漉漉的,饱浸着深情的眼睛,眉头轻展,应了一声。
他将担子放下,笑道:“今儿打了一个盘子,我赶明儿叫周和去镇上买两个来,好不好?”
三娘掩口笑道:“该!我可不曾见过玩水玩出这样大气性的人,一脚将盘子踢飞了,真不知道您疼不疼。”
叔裕就势席地而坐:“疼。你负责吗?”
他心中难免把三娘当成阿芙,说话也就轻浮了些。
可是三娘被他这样一说,顿时红了脸。
虽然她如今好性儿,没有柳眉倒竖,到底还是不好意思再在这院中呆下去,推说要换衣衫,很快消失在了草房木门之后。
周和赶紧闭上眼,可是已经迟了,叔裕踢了踢他的脚尖:“别装了!”
他只好讪笑着站起来:“您吩咐。”
叔裕有一点点沮丧,可更多的还是神采飞扬:“你去把隔壁的院子盘下来。多少钱都行,今晚就要他们搬走。”
周和挺直了腰板儿。只要能为二爷和夫人创造机会,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好嘞,小的这就去!”
那隔壁的院子是个挺气派的茅草屋——当然,是和三娘所居住的房子对比才得出的结论,起码这座茅草屋有个完整的屋顶。
家里的男人在城里做生意,只有个小媳妇留守着,看敲门的是个男人,吓得不敢开门。
周和无法,百般解释,最后小媳妇才开了个门缝,说什么也不愿叫他进门。
虽然无法进去看看院中的摆设,但是看二爷铁了心要买,周和也就作罢,直接问道:“夫人,我们外地来的,我家爷看中了您这个屋子,您看多少价钱能过给我们?”
小媳妇多少会点官话,但是不太熟练,闻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样的破屋也有人买。
她问:“你是要买我家房?”
周和点头:“您说个价?”
小媳妇说:“这得等我家男人做主。”
周和穷追不舍:“您先说个价....”
说话间男人当真挑着担子回来了,周和瞟了一眼,卖的是些布匹。
男人狐疑地瞟了眼周和,道:“您找谁?”
周和又说了一遍,男人打量打量他的穿着,道:“起码得五两,出得起吗?”
他自己卖布,当然看得出周和穿的衣服不是下等货,因此一咬牙,狮子大开口。
周和听了这价,道:“行,我再给你二两,你们夫妻俩现在就搬出去吧,里头东西都留下。”说着就掏钱。
沉甸甸的银子到了手里,男人做梦似的,愣了好一会,反应过来就赶紧砸门:“月华,月华!开门,开门,准备走了....”
那小媳妇在门里都听见了,拉开门也是一脸不可置信。
男人拉上媳妇就走,忽又停下问:“爷,衣服....能不能叫我们拿上两件?”
周和挥挥手,他俩赶紧冲进去打包。
三娘进了屋,羊脂正坐在屋角织毛线。
见三娘湿漉漉进来,笑道:“姐姐,你的桃花运来喽!”
三娘亲昵地捏了捏她的后颈,道:“借我身衣服,好吗?”
羊脂道:“你穿我新做的那一套吧,别在外人面前露怯了。”
三娘搂了她下:“喔,羊脂,你真好!把新衣服借给我,给你穿坏了怎么办?”
羊脂抬头笑道:“不会坏的。”
三娘把湿漉漉的衣服脱下来放在墙角竹筐里,取了件羊脂的衣服换上。
她偷偷挑开一点帘子,看到那位爷背着手站在院子里,又高又瘦,实与旁人不同。
看他好似要转面过来,三娘急忙把帘子放下,背身躲到一边,心砰砰直跳。
这个人是谁呀?难道从前见过?
三娘不是不想回忆以前的事,只是一动脑子就觉得憋闷,头晕,她又怕这具到处隐痛的身子不撑用,不敢细想。
有时候她觉得她以前应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姑娘,因为她识文断字,会写会画,又见过市面,识得好坏。
可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姑娘会给人扔到江里顺流而下呢?
三娘想想,说不定她是哪个宠妾的爱女,叫正室给暗算了;又或是嫡女,叫宠妾给暗算了....
算了算了,不想了。
既然老天还叫她活着,想来已安顿好了她的后半生。
那她就按她的性子对待眼下的每一刻吧,说不定,她的柳梦梅不久就来救她了。
三娘胡思乱想着,一边推门出去一边寻思,柳梦梅是谁?
叔裕看三娘低着头推门出来,换了身沉胭脂色的衣裳,笑道:“好看。”
三娘觉得这男子与旁人殊为不同,虽然毫不扭捏,可是却不叫人觉得猥琐,只觉得他打心底关心着你,欣赏着你。
因而她微微笑道:“我只一身衣、醋溜文-学发最快、裳。这是我妹妹的。”
叔裕太惊讶了,以至于忘记了收敛:“只一身衣裳?”
三娘低头一笑,自在院中忙碌家务。
她是不会做这些事的,可是在这样清贫之家,总不能白受供养,因此也是格外努力地操持。
叔裕就在她眼前招摇,三娘去哪他去哪。
三娘洗衣他帮着扶盆,三娘做饭他帮着生火,三娘扫地他帮着引路,忙没帮上什么,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