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快快的走,时光缓缓而行,阳春三月的一天日暮,一行人终于来到了邹郡的地界上。
叔裕将阿芙看得滴水不漏,半点逃跑的时机也无。
不过她本也断了胳膊,为了自个儿的身子着想,也不会去做那些危险之事,叔裕倒是多虑了。
为了照顾她方便,舒尔也被特别允许留下来。
叔裕臭着脸训她:“若是你舅母再跑了,或是伤着,我当即就叫人把你送回长安你阿娘那里,叫你阿娘即刻把你嫁了,听着没?”
舒尔平日里仗着叔裕宠她,无法无天。这会倒也老实了,可怜巴巴地应了,一路努力照顾着阿芙。
邹郡如今是菠菜成熟的季节,一眼望去,黛蓝色的天际下,到处都是绿油油的,极目远眺,可以看到“邹郡”的城门楼子掩映在绿树丛中。
叔裕不慌着进城,他还打算在这农庄上打听打听民情民意,若是贸然进城去,倒是被表象糊弄住了。
江南富庶,农民们都是见过世面的,骤然见到一群人在村庄边上扎下寨子,他们也不慌,还有妇人领着垂髫小儿探头探脑的看热闹。
叔裕打起车帘子,探头道:“阿芙,下来吧,帐子搭好了。”
阿芙和舒尔两人窝在车厢里不知捣鼓些啥,头也不回道:“我们等下下去。”
叔裕无法,自从她断了胳膊,地位直线上升,打是打不得,说也舍不得。
两人一直是睡在一个帐子内,可是他一靠近,阿芙就睁着猫儿一样的眼睛,右手虚抚着左胳膊,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好像他是那枉顾人伦的大坏蛋,要对阿芙这个有伤在身的弱女子做什么似的。
唉,热血男儿的不眠之夜,当然想做点什么,可是.....
总之呢,阿芙睡榻他睡地,没变过。
叔裕无奈,又劝道:“等下下车的时候喊我,舒尔扶不住你,别摔着胳膊。听见了?”
阿芙应了,不过不久,叔裕一回头,正看见她吊着左胳膊,由舒尔从车上扶下来。
他叹了口气,这两个祖宗,磨的他脾气都没了。
“呀,恁这个小媳妇子,俊馁!”
一个背着娃娃的妇人,两眼放光的牵住阿芙的衣衫,把阿芙和舒尔两人都吓傻了,定在当地,不知说啥。
“呀,他大妗子,快来看也!”妇人呼朋唤友,抓着阿芙不放,像是什么西洋景。
那个“大妗子”过来了,也是啧啧称奇。她口音甚重,阿芙听不懂,只觉得是从头顶到脚底全都点评了一遍。
最先那个妇人打量着阿芙吊着的左臂,啧啧道:“恁好个媳妇子,怎的断了胳臂咧?”
她凑近,低声问:“恁男人打你啦?”
阿芙急忙摇头,舒尔在旁边搭腔道:“我二舅母是从树上掉下来,摔断的胳臂。”
妇人更加“啧啧”:“呀,恁个小身板,还能上树?”
叔裕看她们纠缠不休,抬腿朝这边过来,却见那妇人拉着阿芙和舒尔,一路小跑着往村头去了。
他着急,将短剑藏在袖中,蹑手蹑脚过去,却见一群乡野妇人围这篝火席地而坐,当中一个妇人正说些什么笑话之中,阿芙混在其中,正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已。
叔裕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退到树根滑坐下来,遥遥看着阿芙的笑颜。
她顾盼神飞的样子,同她平日里故作老成的状态很不同,同她床笫之上自然而然的媚态也很不同,更像是一个生机勃勃的乡村少女,看什么都有些宽容的好奇。
那个讲笑话的妇人说完了,捂着脸一路小跑着回去坐下了。
另一个妇人拿起鼓,在那“咚咚咚咚”敲起来。
鼓声骤停,一个手里拿着红帕子的妇人便站起来,泼辣的很,毫不扭捏,走到圈中,大声道:“俺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平日里除了纳鞋底就是纳鞋底,俺就给大家说个稀罕事!”
底下有人捧.场:“说些你家老李的事!”
那拿着红帕子的妇人一拍手:“俺家老李,那话儿还不如他鞋底的一半长!”说完,在寂静中发出一串大笑,大步流星地回去了。
旁边屋里掷出一只烟斗,落到空地上,伴随着一个男人的笑骂:“臭婆娘,晚上干.死你!”
那妇人毫不示弱,笑着咋呼道:“你来呀!老娘等你!”
叔裕知道乡野之间乐趣少,难免会有些荤笑话。
定睛去看他裴家的女眷,舒尔已知人事,这会儿羞得低下了头。
阿芙自是不喜这样粗野的场面,面上却不变,倒是处变不惊。
那红帕子妇人朝阿芙一扬下巴:“哎,你夫家哪里的?”
隔得很远,叔裕看不清阿芙的脸,只听她柔声道:“大姐,妾夫家是河东的。”
“姓什么?”
“....姓裴。”
“呀,裴是大姓!你嫁的男人,怪有本事吧?”
“....有本事。”
旁边人拍了红帕子妇人一下,笑道:“谁家男人不也比你家老李有本事?连半个鞋底也不如!”
众人又笑作一团。
鼓声又起,这一回落在舒尔手里。
舒尔到底是待嫁闺中,没见过世面,在这么一群壮妇中,犹如羊入虎口,就快要哭了。
那些妇人日子贫瘠,这傍晚的篝火一刻简直是生命里的光,实在不懂舒尔慌什么,因此一个两个的都觉得她在客气,一个劲的给她鼓劲。
叔裕叹口气,正要过去给舒尔解围,却听到阿芙甜甜笑道:“各位姐姐,姐姐,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