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氏料中了,整座三坪村只来了两三户人家,还基本上都是老弱妇孺,稀稀拉拉在村口一站,将身后那些巨大的山石衬托得更加怪异和嶙峋。
郎中的家人倒是都来了,婆媳两个互相搀扶着,怯生生地望着四周,仿佛生怕那片混沌的黑暗中会突然钻出一只嗜血的怪物,将她们也撕成两半。
“就来了这么几家,怎么搬得动这些山石啊?”穆瘸子急得胡子都耷拉下来了,他围着山石转了几圈,发现并无缝隙可以挤过去后,又是跺脚又是咂嘴,口中直念叨倒霉。
苏珊方才因为脚伤一直被宝田背着,现在她刚在一块石头上坐下,一只手揽着艾米,另一只手不停地在胸口划着十字,口中还徐徐念着什么。
“我说苏珊小姐,中国有句老话,叫临时抱佛脚,没用。依我看,你们这些腿脚好使的,年轻力壮的,能爬过去就爬过去,留下我们这些老的弱的在这里等死就是咯。”
穆瘸子唉声叹气,一边也在苏珊旁边没精打采地坐下,可是他屁股还没做热,就被穆小午赶了起来,“去去去,说什么丧气话,我就问一句,这些人里,谁想死?谁愿意等死?我先说了,我穆小午是不乐意死在这里的,这么多秀美山川我还没去过,各色美食我还没尝过,要我年纪轻轻就在这里断送了性命,那是万万不能的。”
语罢,她昂首朝人群中一看,声音清亮如泉,“各位应该也都是不甘心送死,所以才背井离乡,放手一搏,难道就要被这么几块破石头挡住了生路?”
“小午,你可别光嘴巴上说得好听,你倒是出个主意,咱们怎么才能走出这村子?”穆瘸子不耐烦地砸吧了一下嘴。
闻言,穆小午轻快地跃上身旁的大石头,手搭凉棚朝远处一望,唇中溢出一句话:“前路被挡,那就只能走后路了。”
“婴儿塔,”赵子迈仰头看她,“小午,你想从那里走出去?”
“公子怕了?”
“是有点,”他抿嘴一笑,卷起宽大的袖子,“不过事到如今,不管龙潭还是虎穴,咱们也总得去闯一闯了。”
穆瘸子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两位的脑袋还清醒吧?那地方可是邪祟的老巢,咱们这不是逃命,倒是送命去呢。”
穆小午斜楞他一眼,躬身从大石上跳下,高声道,“各位,愿意闯一闯的就跟上来,小妹我多少会些法术,危急时或许能用上一二。不愿意去的,也不勉强,现在各自家去就是了。”
说完,她便不理会穆瘸子的吆喝阻止,独自一人朝栈道的方向走去。人群本来尚在犹豫,现在看到她步伐坚定地朝前走,竟一个两个陆续跟上了,不多一会儿,便只剩下穆瘸子一人站在山石旁边。他冲那片聚成一团的人喊了几声,见无人理会自己,便也只好讪讪跟了上去,一路说着“借过”,挤到了穆小午身旁。
“呦,舍得来了?还以为您宁愿变成望夫石也不愿跟过来呢。”穆小午讥讽了他一句。
“你就嘴上逞英雄吧,一会儿遇到邪祟我看你怎么办。”穆瘸子还在忿忿不平。
赵子迈在一旁垂首浅笑,“我们小午才不是逞英雄,她是有大智慧的人。”
话没说完,穆瘸子先“噗嗤”笑出声,就连穆小午都哑然失笑,“大智慧?公子,你确定是在说我吗?”
“智慧的优长或贫乏,关键在与冷静与否,小午,你遇事一不慌乱,二不慑惮,这已经超出常人百倍了。”他语气柔缓,目光中除了钦佩,还有一丝异样的东西。
那是连他自己都弄不明白的、朦胧陌生的情愫。
***
风越来越大,翻涌过来的乌云遮住了残月最后的光,远处的丘陵,近处的河流,都被浓浓的夜色抹平了,大地像一块巨大的黑布,铺陈开去,一直延伸到匆忙赶路的一行人的脚下。
几星凉意落到穆小午的额头上,她还未反应过来,已经听到后面有人说道,“雪,这是下雪了吗?还没有入冬,怎么就飘起雪了?”
穆小午抬起头,果见方才还乌漆漆的天空中飘洒着细小的雪粒,如针尖儿一般,从高空悠悠坠下,落到她皮肤上,凉丝丝的,很快便融化掉了。
可是就是这么抬头低头的功夫,雪势忽然就大了,一阵紧似一阵,趁着风,从高处横扫下来,一团团一簇簇,仿佛无数扯碎了的棉花。
“怪了,怎么会下这么大的雪啊?”
“天有异象,果然是要出妖孽的......”
人群渐渐止住了前行,看着漫天飘舞的雪花议论纷纷,赵子迈回头催促,“前方天色晴明,咱们走快些,或许天亮前就能走出去。”
大家听了他的话,便不再言语,只拿出了厚实的衣服套上,便一个个跟在后面继续朝前走,可是一行人沿着湿滑的栈道没走出几步,就忽然听到不远处的房舍中传出一声凄厉的狗叫,紧接着,全村的狗都跟着叫了起来,犬吠声此起彼伏,在三坪村的上空回荡。与此同时,一股低低的阴风擦着人们的裤腿流窜了过去,消失在黝黑的夜色中。
人群又一次定住不动,一个挨一个站着,贴得紧紧的,生怕有什么东西挤在了他们中间。农舍中的狗还在叫,叫得凄惨惊惶,这叫声让每一个人都绷紧了心弦,现在,任何一点细微的动静,都能让他们好容易建立起来的那一点勇气崩塌得四分五裂。
“砰......砰......”
一阵有节奏的声响从栈道旁那株高龄的大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