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城最好的酒馆叫醉霄楼,醉霄楼里面最有名的菜品叫朝天锅。此锅用鸡肉、驴肉煨汤,以猪下货为主,用猪头、肝、肺、心、肚、肠下锅,再以甜面酱、疙瘩咸菜条、胡椒粉、葱、姜、八角、桂皮、盐、香菜、香油、青萝卜条等十几种调料和冷菜配食。
用餐时,食客们需坐在一张特制的餐桌周围,桌中央有一口直径两尺,深三尺的大锅,锅口与桌面齐平,锅底用火炭慢烧,以保证汤底的热度。肉煮熟捞出后,用新烙的春饼裹好,再配上青萝卜丝和多种配菜,入口肥滑而不腻,兼具鲜、香、脆、嫩四种口感,令食客们食指大动,吃之难忘。
赵子迈找到穆家祖孙时,两个人正坐在一口大锅旁边,手中的筷子在锅中上下翻飞。他们太过于专心,以至于赵子迈和宝田拉了凳子在旁边坐下时,两个人才发现他们。
“赵公子?怎么是你?”穆小午猛然一惊,被春饼噎了一口,一边拍着胸脯,一边忙接过穆瘸子递过来的水灌了下去,方才透过气来。
赵子迈忍住笑意,“我在县衙听到一宗案子,这案中的关键人物是一对能绣魂的祖孙,我想,世上做此等买卖的只有你们两个,所以便找了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穆瘸子咕哝着,有些怯怯地瞅了赵子迈一眼。
“拿了银子,这一老一少会去哪里,似乎并不难猜吧。”他说着便吸吸鼻子,冲两人道,“这锅子的味道着实诱人,和我在京城吃到的大有不同,穆前辈,穆姑娘,不介意多加两双筷子吧。”
“介意倒是不介意,就是”
穆瘸子话还未说完,赵子迈已经朗声冲店小二吆喝道,“伙计,这桌再多加几个菜,对了,把你们的好酒也上一壶过来。”
说完,他就挨着脸色突变的穆瘸子坐下,夹了一筷子肉后,低头浅笑道,“前辈放心,这顿饭算我的就是了,毕竟是我主动来找二位叙旧的。”
闻言穆瘸子舒了口气,口中道着“好说好说”,一边又举起了筷子。
可坐在一旁的穆小午却默默放下手中的筷子,机敏的目光将赵子迈上下打量了一圈,最后落在他胸前的鸿漱补子上,“赵公子这身装扮,和以前可大不相同,请问公子现在在何处做官?”
赵子迈还未来得及答,宝田就抢先道,“我们公子如今是顺天府的通判,我呢,是他手下的一名衙役。”
穆小午眼珠子一转,口中的称呼却变了,“顺天府只管京畿事,赵大人来这千里之外的鲁城做什么?”
宝田张嘴就要答,却被赵子迈一声轻咳阻止住了,“穆姑娘,大家好歹也是旧相识,如此称呼我,倒显得生疏了。”
穆小午一笑,“那就还叫您赵公子,那赵公子来鲁城所为何故?”
“顺天府有件案子牵涉到了鲁城这边的人,所以我便出京来调查。”他言简意赅地说完,便拿起酒杯敬了穆瘸子一杯,然后才接着道,“袁家那件案子,穆姑娘怎么看?”
穆小午用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抬眉道,“依我看,这案子不太可能是陈用做的,公子你想,有哪个犯罪的人会回到作案现场,还生怕被人瞧不着似的。二则,这袁小姐的失踪很是有几分怪异,人不见了,衣衫首饰却留着,公子可见过如此奇怪的劫案吗?”
赵子迈蹙起眉毛,“姑娘的意思是,此案极可能是邪祟妖异所为?”
穆小午点点头,“我是这样想的,可我对断案是一窍不通的,到底这案犯是何许人,还得公子你们来寻找定夺了。”说到此处,她微微顿了一下,旋即笑道,“赵公子为什么会对袁家的案子如此有兴趣,我看,您不像是来叙旧,倒像是讨教问题来了。”
赵子迈被她点破心事,便不再继续隐瞒,“京城的那桩案子现在也陷入了困局,不瞒姑娘,我和宝田已经在鲁城蹲守了半月有余,却仍然没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所以我便想着,这宗案件,会不会也牵涉到了某种诡秘之事。”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面前的锅子又沸了,正可谓“寒流雪翻火正红,下水香锅面朝天”。
锅子腾起的蒸汽将穆小午的脸孔弄得有些模糊,她整个人仿佛陷在云腾雾绕间。赵子迈忽然想起那对通红的眼珠子,心头震颤一下,便赶紧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了。
好在穆小午并未注意到他的失态,只一手托腮,自说自话道,“倒也不是不可能,这鲁城看起来祥和富裕,可谁知道暗藏着什么呢?昨天晚上,我们两个还在城外不远发现了一片墓群,甚是诡异”
说到这里,她忽然扬起眉毛,放下手中的筷子,手朝窗外的天空中一指,口中疑道,“天上是什么?看起来不像是风筝啊。”
赵子迈扭过头看时,那东西刚好挡住了玉盘似的月亮,不过,月光却从它后头映了出来,银辉将它照得透亮,它浑身上下每一寸都被赵子迈收在眼底。
那是一个女人,发如泼墨,肤若凝脂,黛眉杏眼,手似柔荑。只是,她的身体薄得如一张纸,时而卷曲,时而被风扯平,时而又泛起波浪般的皱纹,远看去,还真像是一只翩翩起舞的风筝。
赵子迈手里的酒杯落在桌上,发出“哐啷”一声,他猛地站直身子,唇中挤出四个字:“这是人皮。”
话音刚落,酒楼下面已经响起了一阵喧哗,街市上的人们也发现了天空中的人皮,都停下了脚步,指着上面纷纷议论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