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瑶。”宋环呵斥了一声,上去扯住她的袖子,“丘公子家世代书香,怎会是你口中的龌龊小人,你赶紧随我回去,不要再胡闹了。”
“哥,你不信我?”宋瑶诧异道。她这个哥哥虽然没什么本事,又好赌,但是她总没想到他遇事会懦弱成这种样子。爹娘又早早不在了,她一个女孩子,还能求谁为自己做主呢?在这么一桩本就说不清的事情上。
“丘公子,实在是对不住,我们这就带小瑶家去了,你千万别放在心上。不过话说回来,不打不相识,误会解开了,以后两家就越处越顺了。”陈穗一边笑一边在后头推着宋瑶。
宋瑶的心灰了,所以被两人拽着离开丘家时,她并没有挣扎。不过到了自己家,吃完药躺在床上时,她忽然悟出嫂子方才那番话中的意思,不禁惊诧万分,竟顾不得刚捂出一身汗的身子,披了件衫子就冲出门外,冲她哥嫂道,“你们两个不会不会答应了那姓丘的什么了吧?”
宋环将筷子重重放在桌上,“一口一个姓丘的,像什么样,人家有名有姓,叫丘然。还有,丘公子将来是你的夫君,以后你见了人说话行事都客气点。”
这番话像一个雷从头顶落下,直砸得宋瑶神思恍惚,一时间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她抓住门框,才勉强站稳身子,再朝前看时,发现她哥嫂都将脸埋在碗里,快速地扒饭,像两只缩起了脑袋的王八。
“我不嫁,我宁愿死了,宁愿到庵里做姑子去也不嫁他。”
宋瑶咬着嘴唇说出这句话,然而话音还没落,宋环就又一次将手里的筷子砸在桌子上,力道之大竟将那筷子摔断成两截。
“你死可以,你要不要全家陪你一起死。”吼出这句话后,他的声音一下子软了,眼眶溢出了一串泪后,他从凳子上起来,慢慢走到宋瑶身边,抓住她冷得没有一点温度的手,“小瑶,我也不想这么仓促地将你许配给他的,毕竟他才搬来没几日,根底不知。可是你病着的那几日,催债的都找上门来了,凶神恶煞的,吵嚷着说什么要取咱们全家人的命,要不是丘公子前来解围,估计你醒来就看不到哥哥我了。偏生,偏生你嫂子你嫂子又刚有了身孕,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小瑶,你就算不体谅我们,也要为爹娘想想,他们俩等着抱孙子等了这么多年,因为这事走都走得不安心,你总不能”
“他提的还是你们提的。”他说的那安歇道理,宋瑶当然是听明白了,她也知道,这些道理自己一条都无法反驳。不过,她现在脑子中却只有这一个问题。
“是丘公子,不过,不过也不能算他提的了,他就随口问了一句你有定下的人家没有,我们就顺话说下去了”
宋环后面的话宋瑶一个字也没有听到,她只觉得自己前面有一口巨大的满是凶险的陷阱,正张着大嘴等着她一步步地靠近。
宋瑶在三个月后嫁给了丘然。
两人的新房并不是宋家旁边那间宅子,而是郊外的丘家老宅。据丘然讲,他父母尚在,所以成亲之后自然还是要与双亲同住的。而城中这间宅子,不过是为了生意上的便利而临时租住的,新娘子当然不合适住在这里。
宋环虽觉得离妹妹远了些,却也没有反驳的道理,所以干脆不背丘然的意思,欣然答应了。
迎亲那天,丘然雇了一顶八人抬的花轿来到宋家,风风光光将宋瑶接走。临上轿前,根据当地的风俗,是要由女家的人举着红烛、持着镜子,向轿内照一下,谓驱逐匿藏在轿内的冤鬼,也就是所谓的“搜轿”。
这风俗听起来吓人,其实延续了几百年,现在不过是走个形式,讨个吉利,所以并未有人真正放在心上。
这件事当然是由宋瑶的嫂子陈穗来做,她先让丘然带来的两个丫鬟搀扶着宋瑶站在院中等待,自己则用手托着燃得正旺的红烛和一盏镜子来到轿边,笑嘻嘻地让轿夫揭开轿帘。
轿子里很宽敞,贴金涂银、精美华丽,犹如一座黄金造就的佛龛。精巧的坐垫上绣着“金鱼闹荷花”的图案,织绣工艺甚为精湛细腻,四角还悬着桃红色彩球,一看就是精心布置过的。
宋瑶的嫂子心里很是得意,可得意中又隐隐有些嫉妒,她嫁给宋环的时候可是没有轿子坐的,更别说这么豪华精美的一台八人大轿。
不过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一手持烛一手拿镜往里面照了一圈,就准备退出来。可是烛光照到镜面的那一刹那,她看到有什么东西在镜子里虚晃了一下,不是火焰,是比火焰更浓烈的一抹色彩。
是什么呢?
她一只脚已经跨了出去,另一只脚却还留在轿内,定睛朝手中的镜面望去。
她看到了一个女人,凤冠霞帔、珠围翠绕,端坐在一顶一模一样的喜轿中。
女人的脸很美,肌肤胜雪,美目似一波秋水,如果她藏在衣领下的脖颈没有露出一截的话,她几乎可以算得上一个挑不出半点毛病的美人了。
可是她的领口处,却在接连不断地落下蛆虫,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有几只还落到了袖口,陈穗能想象出她华服包裹下的身躯是什么样子
“不恋豪杰,不羡骄奢,自愿地生则同衾,死则同穴”
女人念出一句陈穗听不大懂的话,忽然将目光转过来,死死盯住她。
蜡烛灭了,她感觉一股寒气朝自己逼过来,里面还夹杂着一阵怪异的哭声。她慌不择路地朝后面退去,鞋面在地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