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重生之前的这个时候毕竟是初来乍到的小媳妇儿,又是桑树村流言蜚语里的中心人物,那时候的她没有处理这些事情的经验,就选择了宅在门户里躲避,和街坊邻居都很少打交道,和隔了半个村的人之间更谈不上有啥交情,因而对桑吕舟大爷的事知之甚少,了解了以后才知道这位大爷是一位厉害人物。
桑吕舟大爷十二岁当兵,戎马半生,把自己最好的年华献给了祖国和疆土,无愧于自己那一身戎装,唯一感到抱歉的就是对自己的家庭。正所谓忠孝不能两全,他还没来得及在父母膝下尽孝,二老便相继离开人世。自那之后,他又经历了几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在他五十岁荣升师长的前夕,他毅然决然选择了退伍,带着从军的老伴儿回到家乡安度晚年。落叶归根没几年,他又送走了老伴儿。
这位孤寡老人如今独居了近二十年,在经历那么多伤痛之后,依旧对生活充满向往。
在大人们眼中,他是一位值得敬佩的长辈。在小孩子们眼中,他是一位浑身充满羊膻味的奇怪太爷。不管天气是好是坏,都能看到他带着长鞭在河堤上转悠。看到小孩在河边嬉戏,他总是会把长鞭挥舞的比过年的鞭炮声还响亮,以此来吓退那些孩子。
这二十年来,河堤两沿的村落,就桑树村没有再出现溺亡事故。
桑吕舟指了一下桑平,没好气的对余笙说:“你们家这个,小时候皮得很啊。所有小孩儿都怕我,就他搁我跟前豪横的很,抢过我手里的鞭子,翻过我家的墙头,偷偷挤过我家羊奶、牛奶。可恨的是他不是拿着碗来,他是提着那么大一只桶!”
大爷双手比划着。
听老人家说起桑平的童年囧事,周围一圈人都乐不可支。
余笙真是没想到桑平打小就那么有本事。
卫东补充:“我跟平哥还薅过舟大爷家的羊毛给青子、云妮儿他们奶奶做枕头。”
桑吕舟也指了他一下,“这都是他们干过的事。”
余笙笑出眼泪。
桑平窘迫不已,“大爷,这都过去多久的事嘞,你还记那么清楚”
桑吕舟的目光碰到他的脚上。
他遗憾又欣慰的叹道:“从你入伍走以后,我觉得没有二三十年,你退不下来。没想到哎——虽然你早早的退下来,但是不丢人。不丢人。重要的是还拐回来一个这么漂亮的媳妇儿,哈哈——”
“不知道你们哪那么多时间闲聊!”才书记打断桑吕舟爽朗的笑声。他搁旁边憋很久了,听他们没完没了的讲那些没多少人在乎的历史,终于忍不住臭着脸过来发作道,“等你不能搁这儿放羊,我看你还能笑得出来不!我看你们还是不紧张家里的地!”
桑吕舟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每一块田地,都是国家的。国家在,土地在。又跑不了,有啥好紧张的。”
才书记怒道:“你都是半截身子入黄土的人嘞,你知道啥!你懂啥!没有地,你可以吃你养的羊肉牛肉,你叫我们这些人吃啥,没吃的去你家蹭?”
卫东奇怪:“才书记,你是不是过度紧张了?”
才书记两眼瞪得铜铃一样大,“我紧张还不是为你们好!”
“卫东?”
余笙喃喃了一声卫东的名字,脑海里乍现出一段记忆——
那是她重生前距离这段时期的许多年以后,卫东不远千里来找桑平请托他帮忙找人打官司,就是跟土地征收的事情有关。最后官司是打赢了,但是巨额账款没有收回来,卫东一怒之下捅了被告十几刀,将被告当场致死。他也以故意杀人罪被收监。
被害方一家很擅长操作舆论,利用卫东养猪杀猪专业户的身份给他冠上了“屠夫”之名,绑架了民众的道德感一次一次的抨击他。卫东事件影响恶劣,还上了法制新闻。桑平多方周旋,请了国内最有名的律师为他辩护,让他免遭死刑。
余笙重生前本来也在追踪这件事,但后来沉浸在丧子之痛中,慢慢的就淡忘了此事
卫东灌了一耳朵河风,但隐约听到余笙叫了他的名字。
“嫂子,你叫我?”
余笙脸色发白,有些不自然的笑笑:“我就是想起了一些事”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不单单是因为她记忆中的这些事还没有发生,更重要的是顾忌在场的某些人。
——她记得死在卫东手上的那个人是某个贪墨巨款的村干部。
但她现在不确定是不是才书记。
不管咋样,还是防着的好。
桑平用手背碰了一下余笙冰凉的脸颊。
“风大了,咱回去吧。”
惦记着卫东的事,余笙不安。她紧紧抓着桑平的手,“平,都谁家搁河堤上有地啊?”
“卫东家,舟大爷家”桑平就能说出来这两家。
“海斌家。”秦氏又提了一家,随即又补充,“还有好多家搁这儿都有地,就是没有下种子。你看那长草的地儿,别看都野生的,其实都是好多家户的庄稼地。”
余笙突然提出:“舟大爷、秦大娘,晚上没有事儿,来我们那院儿搓麻将呗。”
“我不会哩”秦氏的胳膊肘被儿子撞了一下,这才机警的又说了几句,“晚上我带卫东去。卫东的牌技高超的很。劝你们先把钱准备好。”
桑吕舟笑道:“我把羊赶回去就到你们那院儿去。记得给我留口饭。”
“哎!”余笙高兴的应下。
回去的时候顺道约了桑海斌,余笙在晚饭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