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藏着个小暗龛,暗龛里有个小小的彩篚,表面上用木板一挡,任谁都发现不了端倪。
蔺承佑把彩篚取出,看见里头盛放着几镒黄金和一些珠玉玩件。
听说平康坊的妓人们颇受管束,平日不论得了什么赏赐,必须上交给假母和贺明生这样的主家,胆敢私藏的话,逃不掉一顿打骂,妓人们为了自己的日后做打算,少不得做些阳奉阴违之举。
从这个暗龛就能看出,姚黄当了这几年都知,在私藏东西这一块已经很有心得。
彩篚里的玩件比摆在房中的要珍异许多,什么玉如意、珊瑚串、映月珠杯,乃至肉麻兮兮的诗笺情诗……应有尽有。
一堆珠光宝气的物件中,唯有一个褐色的小东西极不起眼。
就着窗口耀目的阳光一看,是个核桃摆件,尺寸只有拳头大小,背面看是普普通通的核桃壳,翻过来却另有乾坤,核桃壳被削去了半边,里头搁着一艘船,船舷、窗栏、桅杆一应俱全,窗扇能推开,长橹能摇动,活像真人真船缩小了一般。
船轴上坐着两个少女,一个略大些,另一个略小些,两人穿着一模一样的衣裳,亲昵地倚靠在一起,从相貌和神态来看,俨然一对姐妹。
蔺承佑凝视小人的神态,模样虽看不清,但那份亲热却活灵活现。
看来不只青芝思念姐姐,姚黄也很思念自己的妹妹,也不知她从何处得的这半颗核桃,把它当作宝贝收起来不说,背地里还经常摩挲把玩。
蔺承佑颠来倒去察看,发现核桃底端刻了一行字。
只见上头写着:越州,丁酉年,桃枝渡口。
蔺承佑一怔,越州是姚黄和青芝的故乡,这个桃枝渡口也在越州么?
正思忖间,外头有衙役匆匆找来了:“蔺评事,严司直回来了,说有要事找,问你在何处。”
“知道了。”蔺承佑把核桃收入袖中,迈步出了屋。
到了大堂一看,那位严司直正在大口大口喝茶,这人平日斯文体面,甚少有牛饮的时候,看来下午累得不轻。
“严司直。”
严望春放下茶盏喘了口气:“世子,你说的没错,宫里那位妥娘果然是位神人。”
蔺承佑咳了一声,示意严司直噤声,随后高声道:“到外头说吧。”
严望春定了定神,起身随蔺承佑到了庭外,找了一处较僻静的角落,再次开腔:“妥娘看了凶手这香囊,说是越州那边织娘的手艺。”
蔺承佑笑容一敛。
又是越州。
凶手也跟越州有关系?
“妥娘能认出是出自越州哪家绣坊吗?”
严望春:“妥娘说越州产桑,坊闾间针黹出色的绣娘不少,但香囊上的绣法叫流云滚绣法,经此法绣出来的花瓣和叶片像流动的水浪,针法可谓别出机杼。不过这并非独门绝技,越州擅此法的绣娘不下数百名,光凭这个香囊,妥娘也看不出是哪家绣坊的。”
“越州都有哪些绣坊,这个妥娘总该知道吧。”
严望春从袖中取出一卷纸:“这我记下来了,越州大大小小的绣坊不下二十家,最出名的有三家,第一家叫小山翠绣坊,第二家桃枝绣坊,第三家叫越橘绣坊——”
蔺承佑一愣:“等等,第二家叫什么?”
“桃枝绣坊。”
蔺承佑火速抽过严司直手中那张纸,与核桃上的“桃枝渡口”比对,然后猛地抬眼:“妥娘可知道这第二家绣坊位于越州的何处?”
严望春愕然:“妥娘并未告知此事,适才我也忘了问。”
“这是我刚才在姚黄房中搜到的,你看看这行字。”
严望春接过核桃眯着眼一看,惊诧地啊了一声。
“这也太巧了——都是越州,都有‘桃枝’两个字。”
蔺承佑冷冷道:“巧么?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一个是凶手的香囊,一个是七年前的物件,偏偏这对姐妹都死在了另一人的手里。”
严望春眉头越拧越紧:“凶手会不会七年前就认识这对姐妹?昨晚凶手冒死藏下这香囊,是不是怕我们查到他/她与越州有关。不对,七年前姚黄都十岁了,理应对凶手有些印象。妹妹突然死了,姚黄早该想起什么。”
蔺承佑意味深长道:“到底怎么回事,查查就知道了。”
一面说,一面往厅中去。
严司直一惊,急忙撩袍跟上。
蔺承佑到了厅中,对衙役道:“告诉贺明生,立即把楼中所有人的卖身契都拿来。还有假母和一干庙客,让他们过来我有话要问。”
衙役们急忙应了,这位小世子平日总是一副天塌下来都浑不在意的模样,难得正颜厉色,多半是出了大事。
过不多久,贺明生等人先后赶来了。
贺明生也被勒令禁足,因此凡事都得亲力亲为,往日他无论到何处都是前呼后拥,这刻却亲自抱着龙檀木匣子,估计是找伶人们的卖身契花了不少工夫,满头都是油汗。
萼姬和沃姬等人大约刚从床上起来,边走边整理群裳。
这些人到了厅中也不敢说话,一双双眼睛不安地窥探蔺承佑。
蔺承佑撩袍在条案后坐下,先看贺明生,贺明生嘴唇一抖,笑呵呵奉上匣子道:“所有人的卖身契和过所全都在这了,一共有一百零七人,还请世子过目。”
蔺承佑笑着点点头:“好,我和严司直瞧瞧就还给贺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