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象公务员招录面试,问题直白而尖锐。
略加沉吟,白钰道:
“在芦沟村蹲点时,省财政厅吕国茂处长问我到基层是不是镀金?当时我没回答得出来。事后想想,总觉得那个问题应该修正一下,不是镀金,而是淬金!‘古人手中铸神物,百炼百淬始提出’,‘金剑淬来长透匣,铅刀磨尽不成锋’,从京都到基层、从理论到实践肯定需要磨合的过程,完美的管理模式和纯粹单一的发展环境在现实生活中根本不存在,相反缺陷和矛盾才是基层工作主旋律,所以我……”
“说得好,为你点赞!”
龙忠峻两眼发光,侧过身体对包育英笑道,“咱俩花了七八年才悟出的道理,小伙子短短几个月就认识到了,真是后生可畏。小白,我不想打听你的隐私,只想问一句,你家人有没有公务员?”
白钰谨慎答道:“现在没有。”
——伯伯白昇在香港中资机构,白家包括白翎等长辈、子弟们都是现役军人,父亲方晟倒是正宗公务员但失踪了,所以这个表述一点都不错。
“那更厉害!好,你继续说。”龙忠峻道。
“苠原乃至商林的状况坦率讲落后到令人震惊的程度,与沿海发达地区相差十年、十五年都不为过,而最让人心头沉重的莫过于发展理念和思想观念落后,这才是致命的,”白钰道,“不过,在苠原工作期间我一直提醒自己,千万不能抱着‘恨铁不成钢’的心态,试图凭一己之力彻底改变全乡面貌,我不可能当这样的大英雄,苠原老百姓也不需要大英雄;我只有当精卫一点一点衔树枝、石块往海里扔,明知填不了海,但始终往正确的方向努力,毕竟,苠原不止一个精卫;毕竟,所有努力总能看到回报,薄积厚发终有成功的时候。所以我从来没有赌一把或成功或成仁的想法,不管处境有多困难,都会竭尽自己的能量多做实事,更何况还有包主任保驾护航呢。”
龙忠峻蓦地放声大笑,指着包育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育英啊育英,脖子伸得老,还好,没让育英失望,哈哈哈哈……”
包育英笑骂道:“在年轻人面前正经点,别为老不尊。”
白钰也忍俊不禁道:“包主任确实给我很多支持和帮助,我都铭记于心呢。”
龙忠峻起身到前后窗户边瞧了瞧,回座后出人意料道:
“去年大换界后,从京都到双江、临海、黄树数省冒出十多位号称‘方学家’的投机文人,抢着要出《方晟传》,书没开印得就为纯属乌有的版权打得头破血流。后来那些家伙大概都被请进去喝了咖啡,从此销声匿迹……”
白钰的心怦怦乱跳,暗想这家伙在我面前提父亲干嘛,难道猜到我的身份故意出言试探?
仿佛解答白钰心中疑惑,龙忠峻续道:
“那些所谓‘方学家’根本接触不到方晟的亲朋好友,更没法采访他的同事下级,却煞有介事编造出人物生平、主要事迹等等实在是笑话!但有一点几乎各方都形成共识,也被外界包括体制内人士在内高度认同,那就是,在官场千万不能成为上下级都感到‘怕’的人!事实上方晟一直被外界垢病的也是这个,尽管当上***书记后刻意放软身段已于事无补。”
包育英点头称是。
白钰颇不以为然——两个边远地区的处级干部,能了解多少关于方晟轰轰烈烈的事迹?无非道听途说,拾人牙慧罢了。
包育英看出白钰微表情,笑道:“忠峻主任的话你得信,他接触过方晟的一位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