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隆回到隐龙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老街上除了几个嘴里叼着香烟,手里拿着啤酒的小年轻在四处闲逛之外,早已没了人影。
他沿着老街一路向工作室走去,身边的一切这时都已经隐没在了浓黑色的夜里,只有星光还在若隐若现,在老街上空那狭长的黑幕上留下一些闪烁着的斑点。
但是曾隆却没有心情欣赏这样的风景,他低着头,一个人走在夜路上,脑海里满是孔老刚才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万茜茜的治疗结束了以后,孔老终于也来到了病房。
虽然他出现的时间点,就像是老式香港警匪片里那些总是迟到的警察一般微妙,但他总归还是来了。
他大概也没有想到,只不过是一次治疗,自己就让万茜茜恢复到了那个程度,所以当场就愣住了。
听完廖斌峰和他简单的讲述了一下刚才的事情经过之后。
那张熟悉的老脸上突然浮现出了一抹嫣红色,那表情就像是4-5岁的孩童看到棒棒糖一样开心。
然后他便一脸亲切的拉起了自己的手,叽里呱啦的说了好一阵子,话里话外都各种彩虹屁,夸得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当然了,对方毕竟是华国康复界的元老级人物,这些话能从孔老的嘴里说出来。
说实话,曾隆心里还是非常受用的。
只不过有一点他不太理解,因为在他眼里,海医大骨科和康复科的关系远没有到剑拔弩张的程度。
孔老见到廖斌峰的时候,不仅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甚至于态度上都显得十分热络,完全不像是周子扬说的那样双方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
除了话里话外就一直在吐槽那个名叫齐翰海的骨科大主任,说他老古董,食古不化,冥顽不灵等等,其他的曾隆完全看不出双方有什么问题。
而廖斌峰这边呢更是。对孔老虽然说不上毕恭毕敬,但是也看得出十分尊重。
至于说孔老那些数落齐主任的话,他也没什么激烈的反应,就像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只是有些尴尬的在旁边赔笑着。
现在回忆起来,曾隆觉着所谓两个科室的矛盾,恐怕根本没周子扬说的那么玄乎。
与什么科室利益啊,康复观念啊这些都扯不上关系,主要可能还是两个方面。
一方面是恐怕是齐老和孔老这两个老头之间确实存在一些个人矛盾。
而另一方面那恐怕就是海医大那些康复治疗师自身的问题了。
简而言之就是,自身的技术不行,所以别人看不起你。
而这其实也是华国康复医疗界面临最大的问题。
因为,这个行业实在是太年轻了,虽然有孔老他们这样的医生撑起了康复行业的天空,但是治疗师这个群体,还是太过年轻,真正论拿得出手的技术,确实太少。
没有一锤定乾坤的底气,还想要别的医生拿你当盘菜,看得起你,这就有些不讲道理了。
所以啊,最终还是那句老话,打铁还得自身硬啊。
而这个推论,从接下来两边商量的结果也能看出一些端倪。
在曾隆那仿佛是开挂了的技术和最终的疗效面前,廖斌峰自然没有再坚持让万茜茜放弃公演。
而是一口答应了康复科的治疗方案,将三周之内帮助万茜茜恢复到能够跳舞的程度,作为了接下来的康复目标。
当然,骨科也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接下来的治疗必须由曾隆继续负责,不能够转交给康复科的那些治疗师。
而曾隆也注意到,当廖斌峰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孔老的眼睛明显黯淡了下去,表情也显得有些复杂。
就像是很多情绪交织在一起,有落寞,有不甘,但同时又觉得无可奈何。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孔老办公室里那幅字,“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求索。”
他当时忍不住就朝坐在自己旁边的周子扬看了一眼,但是从对方脸上,他没有看见任何的情绪,没有被轻视之后的愤恨,没有决心发奋图强的那种咬牙切齿。
对方还是一如既往的谨慎和畏缩,像一只水渠里的耗子一样,东张西望着。
甚至在听到自己不用负责万茜茜之后,他似乎还微微的松了口气,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
曾隆的心里很不是滋味,那一瞬间,他才真正体会孔老墙上那幅字里面所包含的心酸和无助。
他甚至有一种想要走上前去,对着周子扬扇几巴掌,想要打醒他的冲动,但是最终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默默的叹了口气,然后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对于廖斌峰的要求,他自然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同时也定下了一周过来帮万茜茜做三次治疗的计划。
所有的事情结束以后,他默默的和孔老坐着电梯,一起离开了骨科大楼。
很明显,自从骨科提出那个要求,而孔老也默认了之后,他的情绪便像是即将熄灭的烛火般一点点低沉了下去。
在骨科大楼门前,两人分手的时候,孔老也没有说什么话,他朝着自己摆了摆手,然后便一个人独自朝夜幕中走去。
看着那有些孤寂,苍老同时也不再挺拔的背影,曾隆突然感觉眼眶有些发酸,心里就像是被堵住了一样,憋得难受。
而就在这时孔老突然转过身,再次向他走了过来。他以为孔老是有什么要对自己说,急忙朝对方迎了过去。
可是很意外,孔老却没有说话,他只是站在夜风中盯着自己看了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