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陈步乐抬头看向远处的猛士兄和更远处的当户,毫不掩饰自己的期待和渴望:
“我反到希望匈奴人真的这么做了,数万炮灰反戈之下,我们或许真的能做到一千破四万这种足以流传万古的壮举。”
“到时候,你我两人有传不说,就连这些士卒也能落到一个‘力战’、‘张空拳,冒白刃,北首争死敌’的字眼。”
“真的吗?”
“我们这些大头兵也能上贵人看的书,入贵人的耳?”
战前许诺十分寻常,但都是些金银、爵位,拿流传千古当饵倒是稀奇得很,士卒们不由来了兴趣,乱糟糟地叫嚷。
“怎么不会?”
“诗不云乎,‘王奋厥武,如震如怒。进厥虎臣,阚如虓虎。’
‘王旅啴啴,如飞如翰。如江如汉,如山之苞,如川之流,绵绵翼翼。’”(注一)
张嘴念了两句诗,脸上挂起“读书人”的微笑,陈步乐对着周围的双眼晕圈,一脸懵懂的士卒解释道:
“这说的是,王师奋发用武,好似雷霆震怒。前锋武士如猛虎,虎啸声震大地。
王师兵强马又壮,好似鸷鸟掠长空,好似滔滔江汉水,好似厚重群山势,好似流淌山川河,军容齐整不暴掠。”
“……”
听完大白话翻译,士卒们反响很差,他们只是瞪圆了眼睛,互相看了看,没有拍手叫好。
其中一位胆子大的老卒更是撇了撇嘴,小声嘀咕:
“陈屯,您还不如解释呢,好好的诗,您一解释就成了大白话,没那股子气势了。”
“你。”
只觉得一腔好意通通喂了狗,陈步乐脸色涨红,胸膛剧烈起伏,怒瞪老卒,气呼呼地说道:
“我还不是担心你们听不懂,才解释的吗?!”
“多谢屯长厚爱。”
敷衍地喊了一嗓子,老卒就把身子缩了回去。
“咚咚。”
两声鼓响,一道叫好声从身后的土台上传来:
“说的好,当今太史是吾好友,若诸位奋力摧锋,破右贤王于浚稽山。
届时,莫说是区区几个字眼,就算是人人传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陵发动技能——无中生友,全军士气up↑
“啪啪,必不负司马厚望。”
敲击盾牌,高举长戟,对军事主官(划重点)的亲口承诺没有抵抗力的步卒们顿时士气高涨,一扫方才的不安和骚动。
“嘁,真当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张嘴许诺咯?”
只是士卒们又传来了一声小声嘀咕,让正尴尬不已的陈步乐气得青筋凸凸直跳:
“把话给我说清楚,谁是阿猫阿狗!”
“咚,咚,咚!”
三声鼓响,强压下陈步乐的怒吼,一道低沉的警告声从背后响起:
“别和士卒较劲,快去做事,再晚一会,那群人就要死了。”
虽然现在发号施令的是陈步乐,但这支部队的军事主官,真正说了算的是李陵啊。
“是。”
浑身一颤,怒火如潮水般退去,被迫冷静下来,陈步乐朝着身后躬身拱手。
“……我大汉乃是王师,是拯救草原贫苦民众,平定塞外纷争的正义之师,岂能见死不救?”
酝酿了一下情绪,脸上写满“正义”二字的陈步乐拔剑向前一指:
“刷,收盾,出列,搭救死伤跑灰(划掉),搭救死伤牧民。”
“是,屯长。”
二百步卒齐齐躬身,刺猬一样的盾阵四散开,两队百人步卒从阵中走出,二人一组,分散到战场中搭救伤而未死的炮灰。
“哐当,嘶拉。”
就地放平厚重的大盾,小心翼翼地把疼昏/半昏半醒的伤员放到盾牌上,用麻布捆住腰腹,防止搬运过程中滑落造成二次伤害。
“起。”
低喝一声,两位七尺大汉双臂发力,稳当当地抬起放置伤号的盾牌,留心脚下,避过散落的箭矢和兵刃,徐徐回转盾阵。
“一号组慢一点,你看你搬的伤号都掉出半个身子了。”
“五号组停一下,先让前面的人过去,不要挤,不要急。”
士卒们配合默契,搬运伤号又不是件难事,还有陈步乐居中调剂指挥,只片刻的功夫,战场上遗留的四十三名伤号就全被搬了进去。
只是,这四十多人中动弹不得的重伤居多,能够活动自如的轻伤寥寥无几。
这些人即使被搭救,最后能活下十个人就是烧高香保佑了。
不过,救人和不救人是本质上的差距,这可不是一个[救人也活不下几个]的借口就能抹平的。
“嗬嗬。”
一位神智清醒的伤号挣扎着起身,伸出血糊拉差的糙手,梗着脖子看着远处下令搭救的陈步乐,两行泪水划过灰扑扑的脸颊,留下两道醒目的痕迹:
“汉贵人救我,匈奴贵人杀我,我愿为汉人,不愿为匈奴人。”
“蹬蹬。”
“你们哪是什么匈奴人,你们分明是夏后氏之苗裔,淳维之后,是血浓于水的汉人啊!”
陈步乐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宣传机会,连忙上前几步来到伤号身边,一点也不嫌弃地握住血糊拉差的糙手,哽咽道:
“是王师来晚了,没有及时把你们从匈奴贵人的毒手中解救出来。”
“贵人,我们也能是汉人吗?”
看了看自己和同伴们那迥异的胡人面貌,这位伤号有些不敢置信地小声问道:
“可我们长的不一样啊,我们是宽额深目高鼻,一些人还是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