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新帝的队伍在中午的时候到达京城外。
但是此刻队伍却停了下来,不再前进。
因为兴王朱厚熜和毛澄梁储等人,因为到底从那个门进城产生了争议。
“毛尚书,本王为什么不能从国门入?”国门即大明门。年轻的兴王从銮驾上探出头,向礼部尚书毛澄问道,銮驾的一边站着兴王府长史袁宗皋,另外一边是跟着朱厚熜的随从太监黄锦,以及一帮从兴王府跟过来的藩邸旧人。
毛澄作为礼部尚书,在这一点的分寸上把握的非常到位。
当他们迎接队,刚刚到达安陆的时候,几位太监是打算用皇帝礼仪觐见朱厚熜,征求定国公与驸马等人,也表示可以,毕竟皇帝早点晚点都是他。那么,晚不如早,也正好能捞一个拥戴首功。
毛澄却不这么认为,直接对众人说了一番话,所有人,包括太监都放弃了自己的想法,用藩王礼觐见朱厚熜,然后宣读遗诏。
毛澄的原话是这样的:“如今尚未登基就用觐见皇帝礼仪,那将来正式登基又用什么礼?难道群臣劝进,三番辞让的这些程序都不要了?”
就这样,朱厚熜虽然受了圣旨,但是一天没有登基,他就还享受不到皇帝的待遇。
虽然长史袁宗皋也站在礼制角度给朱厚熜解释过这些问题。
但是朱厚熜却不这么认为,父亲兴献王走的早,小小年纪的他就以兴王世子的身份处理王府内的一众事情。
这让他十多岁就养成了一副老成气,当然他也的确非常聪明,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做的事情,也做的非常出色。这也是除了长幼有序之外,另一个能让他登上帝位的重要原因。
朱厚熜的问题,迎接使团所有人都听到,但是这个问题只有毛澄能回答,礼制内的事他最清楚。
于是毛澄躬身回答道:“大明门乃是天子方可通行,而大王如今虽受遗诏,但是一天不登基,就还只是储君,自然还不能走皇上御道。”
总体来说,朱厚熜也是讲道理的人,毛澄这么说他也还是能接受。
就在这时,队伍前方出现一大群红红绿绿的大明官员,朝着銮驾这边赶来。
为首的便是须发皆灰白的首辅杨廷和,其次便是内阁其余几人……
来到銮驾前,杨廷和便带着众官员,按照觐见储君的礼仪,拜见了兴王朱厚熜。
明朝的藩王不是汉朝的藩王,有独立封地。这仅仅只在洪武建文朝出现过,随即就是明朝历史上的一个重大转折点——削藩,随即引发的就是靖难之役。
然而,建文的垮台,事情也没有再回到洪武年间那种,成祖朱棣虽然取消了建文那种强制削藩的政策,但转而削去藩王大多数实权。
从这开始,明朝的藩王就如同被监禁在一个地方一样,没有皇帝诏令,藩王是永远不可离开封地。而且藩王的护卫由朝廷派遣,王府官吏由朝廷任命,藩王的权利削夺殆尽。
所以当朱厚熜见到大明首辅携带大群官吏过来时,本质上还有一丝害怕,那是明朝藩王见到国家阁臣的统一反应,不是他一个人特有的。
远远看着过来时,朱厚熜就从銮驾上下来了,作为接了遗诏的未来皇帝,他本可不必如此,大大方方座在銮驾上就行了。
但他自小就在王府长大,父母以及王府官吏对他的各种礼仪培训了许多,可以说已经是他的习惯了。
当杨廷和带着官吏拜见朱厚熜完毕,朱厚熜也迅速依照藩王见辅臣的惯礼做出回拜。
这一拜,自然又会引发官员们的再拜,藩王一拜他们承受的起,可兴王朱厚熜这一拜他们受不起啊。
一轮几番拜之后,事情进入正题。
杨廷和原本带着众人再另一门口等待,但是前来探报消息的兵士回报说,新帝的队伍居然朝着大明门去了,最后更是停下不前。
对此,杨廷和只能携带群臣赶忙跑了过来。
这时见了梁储毛澄等人,才知道是是朱厚熜闹情绪了。杨廷和赶忙躬身向正主问道:“不知大王为何停下不前?”
这事朱厚熜看了王府长史袁宗皋一眼,后者会意,回道:“不知,首辅大人用何礼迎接大王?”
杨廷和笑道:“储君之礼,一切遵照皇太子即位礼仪。自东华门入,居文华殿,而后择吉日登基。”
朱厚熜初听储君之礼,还是一副从容模样,当听闻皇太子三字时,明显脸色不对。
随即转头对袁宗皋说道:“遗诏以本王嗣皇帝位,而不是皇太子啊?”
世人常听的俗语里有一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放眼王侯家,也一样。
朱厚熜是兴献王一脉的独苗,怎么能让他听闻皇太子三字不心惊呢?
杨廷和与一干大臣自然看见了朱厚熜的神情变化。稍稍有一些不明所以,兴王为皇室小宗,入继大宗自然为嗣,这么有什么不对啊。
所以杨廷和率领群臣再次拜请朱厚熜,按礼官所议,自东华门入。
然而朱厚熜并没有作答,只是看向了一旁的王府长史袁宗皋,这是他信任的人。
读书人有一种东西,叫风骨。
不是所有读书人都有,也不是书读得好就有。有些人有,有些人没有,还有些人时有时无。
这一刻的袁宗皋有。
他不过是朝廷委派去协管兴王府的一名五品长史,连身上官服都还是青色,在眼前这一片大红袍面前,他啥都不是,太卑微了。
然而此时,他没有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