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先前靠山亭前所遇的车夫,王甫。
“小子郭磊,见过王世伯。”郭磊隔着门深施一礼。
“郭家子?”王甫打量他一下。
郭磊忙点头笑道,“前两日坊间与世伯匆匆一别,今日特奉阿母之命前来拜见。”
“某已还了你阿翁的情分,还来此作甚?”王甫哼了一声,转身便要回屋。
“你这老头好生无礼,莫非讨打不成?”熊大见状不由火冒三丈,这走了半个多时辰的路,连门都不让进?
他一把推开柴门,几步就冲到近前,抬手朝王甫抓去。
王甫手一抬,刀柄直接撞到了熊大的胳肢窝里,不等他反应过来,反手又砸在了他的肋下。手腕一晃,冷冽的刀尖便顶在了熊大的脖子上,激起了一层细小的战栗。
“刀下留人。”
郭磊急忙冲了过来,一把按住了熊大摸在斧子上的手,“刀下留人世伯,这是我的同伴,性格粗莽,还望您看在小子的份上,原谅他这回。”
“某这里并没什么东西招待你们的,回吧。”
王甫哼了一声,这才收了刀,朝着屋内一瘸一拐的走去。
郭磊微一皱眉,才发现,他的另一条腿上竟然是半截木头。
假肢?
郭磊差点没咬掉下巴,这年头,假肢都有了么?
“阿,阿树……”
熊大眼泪吧嗒吧嗒掉,既是被王甫揍的那一下疼的,也是被那一刀给吓的。
太快了,他连斧子都没捞出来,刀就到了,他还真以为自己要死了。
“让你苟着猥琐发育,你偏浪,送人头带节奏呢?”郭磊有些无语道。
熊大挂着泪珠的脸上一片懵,啥啥啥?
郭磊却没心理他,这王甫出手简单直接,却透着一股直取人性命的凶厉,要知道,熊大就是在刘何面前,也能扛住几招的。
这王甫绝对是百战老卒。
他是真的心动了,必须得拜师。
郭磊望了眼屋内,扬声道,“这一次,你也就是遇到了面冷心善的王世伯,若换做他人,就你刚才那么冲撞,说不得真就死了。这次就当个教训吧。”
说完挥了挥手,熊大老实的点点头,转身前还心有余悸的看了眼王甫的背影。
“世伯,小子要去县学读书了。”
郭磊深吸一口气,跟着进了木屋,才发现这木屋缝隙宽大,上面压着的粟草秸秆杂乱不已,好似随时都能被风吹掉一般。
木屋的墙上,挂着一些弓箭,此外便是一些野兽皮毛。
地上更满是土尘,有些地方则直接是裸露的山石。
郭磊却噗通拜倒,“小子知道,这全然是拜您所赐。所以,还请您受我一拜!”
王甫阻止不及,轻叹道,“乃翁与某有活命之义,那日之事全当某还于你身上了。如今你将要成贵人,何须如此?”
“若非世伯,何来小子之贵?”郭磊起身,恭敬道。
王甫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既已入县学,自当勤勉。某残缺之人,家中贫寒,不便招待,你且回吧,以后也不必来了。”
“此次小子前来,一是为看望世伯,二是想从世伯这里知晓一些我家翁之事。敢问世伯,我阿翁是死于何人之手?”
“战场厮杀,生死有命,你问这个作甚?”
“阿翁与我聚少离多,老实说,小子已经不太记得阿翁模样了。”郭磊一脸悲伤道。
郭磊本是刻意为之,想跟王甫拉近距离,可说完,心头真的泛起了一抹来自记忆深处的悲伤。
这身体的原主人还小的时候,其父便常年戍边,征战在外,三年前更是战死了。
阿翁的模样,是真的模糊了。
“乃翁曾为某之屯长,他为人勇武,与我等兵卒也十分友善。三年前,远征塞外失利,却遭鲜卑游骑截杀。我等一屯之人,在乃翁率领下与大军失散,辗转三天,先后战死。”
“某被乃翁腿下山谷,方逃得了一命。”
“鲜卑人?”郭磊眼中不由闪过一抹寒光,忽然拜道,“小子想从世伯习武,望世伯……”
“竖子!”
不等郭磊说完,王甫便须发皆张,怒目扬刀,喝骂道,“既入县学,不想修习学问,学武作甚?学某征战十七载,变作残缺之人?还是学乃翁横死他乡,尸骨无存?”
“世伯,我只是为防身……”
“那是你的事,某不过一老卒,没什么能教你的。”
郭磊眼见刀光在眼前飘忽,不由气馁心慌,这王甫脾气如此暴烈,莫不是有什么战后综合征?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