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夜色之中,程灵素神色柔和,一双清澈莹润的大眼睛凝视着白衣病公子,眸光盈盈,她的五官仅是清秀,又自幼少了滋养,可是此中的温柔真挚,赤诚动人又远远超脱于皮肉声色之上。
这个姑娘吐露心声的时候,是那么诚挚动人,她不是什么美人,但是苏子期这样铁石心肠的人,此时此刻却觉得她很可爱。
病公子眸中的神色仍是淡淡的,声音却是温凉悦耳,道:“仗着众位兄弟的信任罢了,何谈家业?不怕程姑娘见笑,苏某幼时微末,寄人篱下,只因一二善意存活至今。风雨楼虽是先父壮大,先父故去之后,却是蒙众位叔伯照拂维持,苏某方能忝居楼主之位,执掌风雨楼。”
程灵素听苏子期自嘲往事,神色坦然从容,丝毫没有不愉羞愤,不由望一望他的眼睛,他眼眸中的神情无悲无喜,幽深冷傲,可是也很亮,清冷如星,那是雪夜中星星的光华。
无边的夜色深沉,不知道深浅,夜色中有满天飞雪,月亮都瞧不见了,北极星却依旧明亮,那双眼睛像是寒星秋练,他的生命也像是打破夜幕的星星。
两人如初见时那样四目相视,看着对方的眼睛,坦诚相待,苏子期一派安然,道:“程姑娘虽不是我楼中兄弟姊妹,也未在苏某微末之时雪中送炭,但姑娘萍水相逢赠花为药,对苏某确有恩义。将心比心,苏某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不过是花些力气,做点微不足道的小事,着实不必介怀。”
程灵素很是高兴,嫣然一笑,她身形瘦弱,这一笑却是风致妩媚,又道:“你真当我是个好姑娘?那先帮我把灯笼拿过来,没有火光,山里不好走路的。”苏子期微微点点头,去捡薛鹊遗下的灯笼,随口说道:“蜡烛的确不如灯笼方便。”程灵素笑道:“那倒没什么,只怕你不敢用七星海棠做的蜡烛。”说着,天接过灯笼,晃火折点燃了,黑黝黝的森林之中,登时生起一团淡黄的光亮,将两人罩在灯笼光下。
适才薛鹊与姜铁山三人几次提起“七心海棠”四字,大为恐惧,苏子期偶然之间也曾听出身唐门的授业恩师柳随风提起,知晓那是顶厉害的毒物,登时醒悟慕容景岳是死在七星海棠之下,不由叹息,“只可惜苏某不知姑娘打算,让他们走了,不然那二位也该留下的。”
程灵素的蜡烛乃是用剧毒的药物制成,点燃之后,发出的毒气既无臭味,又无烟雾,因此连慕容景岳等三个使毒的大行家也堕其术中而不自觉,她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智计谋,不由让苏子期刮目相看。
那时一来不知程灵素是否要留下薛鹊二人,二来是别派的家务事,否则以他的武功,薛鹊二人定走不了的。程灵素猜到他的心思,说道:“你不留他们也走不掉的,不信,你用手指碰一下我肩头的衣服试试。”
苏子期微微摇头说道:“我自然是信的,以姑娘心智,想来衣服上有药物防身。”程灵素格格笑道:“这就是啦,毒手药王的弟子岂能只会用毒,不会使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