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和这幽林雅舍一样,在晦暗不明之中安然。
只是他的眼神却似这林深,叫人后怕,一时之间,他竟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是不是给予人的东西越多,人就越不会珍惜?!
似乎,半身的血液都像滚烫的岩浆,带着一股不能忍受的怒气,一直流到手指尖。
‘世上变数多多,这看似紧密,实则脆弱的约定,如今也是江湖人尽皆知的事了,我俩的名声气运,冥冥之中早就息息相关,我容不得什么阿猫阿狗来动!’
苏子期这样想着,虽然郁气已解,但到底是意难平,心中还藏了一点极狠的火苗。
素来温文尔雅的面容,此时也难以克制平静,总要带着阴沉的锋锐,叫人心惊肉跳,与他演惯的淑人君子自然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根本不能联系到一起。
当他瞥见某本厚厚的册子,小火苗就有愈烧愈旺的趋势!既是烈怖至极,又令人不寒而栗。
过了半响,苏子期的眼光还是迟迟不离那本册子,如果碍眼也有分级的话,那这本册子无疑是最高级啊,他虽然根本没有见过顾人玉,但对这个名字早就不陌生了!
或许是因为苏公子今日情绪太过动荡,在他看那本黄皮册子时,竟觉得书册上浮现种种幻像,册子中提到的诸般事情都一一显现了一般,活灵活现,他仿佛真见到了顾人玉同慕容九同出同进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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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人也像要裂成两半一样,一半怒火中烧、阴沉恼恨,恨不得毁掉些事物才好,另一半仍是心若止水,天塌不惊,颇有些出世独行冷眼旁观的味道。
道魔两极,本就是如此,而苏子期练的玄功魔功都是天下第一等的法门,一朝失衡,自然也表现得厉害,似那脱缰野马。
所幸苏子期并不是全然失控,这番变化仅是由于近来魔种威力大涨的缘故,只要发泄得当,未必不能将练到魔种如驱臂使的地步。
只是,有些东西还是太碍眼了些,叫人念头不能通达!
如此,他心下已有计较,暂时获得了略微的平静,道功稍复,那百年真气顿时一振,修长的手臂伸出,肌骨泛起莹润的光华,袍服衣摆无风自动,束发的绸带也随之松开,飘扬下来,那一头堆鸦似的墨发便肆意飞舞。
同时一道沛然莫能御之的气息,随着真气萦绕弥漫。
‘不论怎样,我都相信自己的实力与价值。’
渺渺的云和风,犹如从天际浩瀚而来,而气流涌动之间,凤鸣鹤唳又远远回荡开,划破了天泉幽林的寂静,但此刻,他周身的气息却是正大、和煦的,并不像先前那样冒犯狂躁。
而他内心的声音,则偏向于一种笃定,一种奇异的自信。
‘我对她挺好的,对慕容家也不差。’
‘至于其余人,他们的意见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又不娶他们,他们再想让亲近子侄配成对,也是做不到的。总不能替嫁替娶,得罪正主,一别经年结成仇。’
此时那册子“搜”的一下,已飞至到半空,它本是平地而起,无从借力,就这么飞掠过来,而后在半空中四分五裂!霎时间,便碎成了片片雪花,化为齑粉。
苏子期坐在这满室粉末飞舞之所,咳得撕心裂肺,很勉强地维持着姿态,但那明亮的双眼之中,还是满是坚定与志在必得的神采,犹如锋芒利刃,清瘦的脊背强自绷直。
他忍着肺腑之间的痒意,抬头望着漫天破碎的纸花,面颊上似也浮现了一层无形真气,隐隐透着光晕,越发显得冷漠,令人不可逼视。
如果没有苏楼主横空出世,他的未婚妻子本是要被许配给“玉面神拳”顾人玉的,顾家是慕容氏的表亲,即使是现在。顾家主母也念念不忘要与七星塘结亲,逼着自家儿子去山间小筑,守着九姑娘,万事听她吩咐,同进同出!
苏公子的眼闭一闭,下一瞬,满室的纸片又化为了齑粉,只是都落不到他的身上,临近点儿就被震开了,而苏公子的胸口郁闷也是骤然松开许多,不觉吐出一道长长的雾气来,约莫三尺,凌厉霸道。
苏子期这下子畅快得很,身上也一片镇定,丁点的颤抖也没有,哪怕是再轻微的。他不由心道:看来还是要多多纾解魔种才是,憋着不是办法,不管哪家的魔功压抑来压抑去,长久以来,怕是都要出问题的。
须得想个万全之策。
否则以苏楼主的心境,又怎么放心以风雨楼龙头老大这么伟光正的身份使魔门武功。
这身份是万万不可泄露的。
想要成大事,就要忍耐中途的困难。
除非你想声名尽毁人人喊打,这倒不妨试试。
苏子期心念百转,不多时就有了想法,找到招数,他没再管自己的未来岳母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也不怕自个儿是不是有戴帽之险了,反正以自家拥有的权势价值,谁会没有顾忌,谁也不会轻易舍弃的。
他却是一定要借这次事解决一摊子麻烦的。
这时苏子期紧紧抿着唇,若有所思,手上动作也没停过,有条不紊地整理桌案,而后又继续批阅文件账册,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他动作也快,毕竟都是做熟的事,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便将这些都弄好了。
待把一些重要物事收拾干净,仔细检查一遍机关,苏公子才放下心,出门唤来值守弟子,让他们打扫修整屋子。
值守的弟子恭敬应下,满是崇拜,还要找擅长木工手工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