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即便黄六真的说没有,陈焕升也可以理解,毕竟祖上的余荫也不是用不完的资源,想要结识官吏,大不了就让黄六拦官轿。
但黄六居然想到了一人,这也可谓是天意。
陈焕升赶紧问道,“是谁啊,说来听听。”
黄六脸上既有些兴奋,又有些为难,表情看起来十分矛盾。
“这个还要从我祖上说起,听父亲说,我高祖父黄瑞晚年时曾回京述职,同时借机会拜会京城内的老朋友,本来已经从家乡准备好上等的茶叶,当做上门礼,却意外被雨淋湿,高祖父无奈,不得不重新购买,其时刚好路过通州,高祖父便来到一家叫做森盛的茶庄。”
“在买茶的同时,高祖父顺便提及了此事,森盛茶庄的老板听闻,来到高祖父的轿内,检查了一下被雨淋湿的茶叶,当即二话不说,直接给高祖父置换了一批同等品质的茶叶。”
“高祖父大为吃惊,在他的印象里,这批茶叶已然变成了废品,如果这样等价置换,岂不是占了人家大大的便宜,高祖父本就是武状元出身,性格豪气,自然不会如此行事,所以并不同意,然而没想到那个茶庄老板却笑着说茶叶不过是受潮,烘干便可。”
“同时说他是徽州人,跟高祖父家乡相近,也算半个老乡,出门在外,同乡之间更应该互相帮助。”
“高祖父听闻后大为感动,他本就是豁达之人,刚巧两个人年岁相差不大,故而竟提出要与之结为兄弟。那个老板本来并不情愿,毕竟一把年纪了,又不是年轻人,但高祖父却十分坚持,无奈之下,两个年逾半百的老人真就祭告天地,焚香叩拜,结为了异姓兄弟。”
“原来老板叫王槐康,祖籍徽州,在通州做茶叶生意,有一子名叫王应钜,高祖父热心肠,竟想将自己一身武艺传于这个后辈,但无奈其已经过了练武的年纪,高祖父又想传武于王槐康仍在襁褓中的孙儿,王槐康知道高祖热心,心下感激,相约等孙儿长大,就送与高祖父传授武艺。”
“高祖父很开心,两人分别后也常有书信往来。但人算不如天算,王槐康的孙子并不喜欢练武,而是喜欢习文,后来还中了进士,现在更是官拜户部右侍郎。”
陈焕升一听心中暗喜,这个职位可不低,基本相当于二十一世纪的财政部副部长。
“可以啊,六哥,家里关系够硬,这位朝廷大员叫什么啊?”陈焕升问道,他想借着自己的记忆来判断此人是忠是奸。
“他叫王茂荫。”黄六回答道。
陈焕升立刻想起了这个名字,王茂荫,马克思在《资本论》里唯一提到的中国人,其提出的货币思想主张,是先于西方的货币理论和制度流入中国之前的,没想到此人祖上竟也做过茶叶生意,而且听起来似乎对茶叶炒制烘干的技术也十分在行,这简直是有如天助。
陈焕升按捺住内心的兴奋,对黄六说道,“六哥,这次行动成败的关键就靠你了。”
黄六感受到了陈焕升情绪的变化,然而他却面露难色,“不是吧,老板,不瞒你说,其实我还没见过这位王大人。”
“没关系,六哥,这位王大人谦卑和蔼,你有祖上的关系,他一定会帮你,而且这件事关系到大清与英吉利的贸易战,他必定明白其中利害,明日你就动身,然后这样。”他在黄六耳边低语了几句,黄六连连点头记下。
随后,陈焕升站起身来,多日来脸上的阴霾,顿时除去了大半。
……
鬼佬的办事效率很高,在决定了北上之后,两天时间,便准备妥当了一切。
为了此行尽量不会惹人注意,查理士决定,陈焕升、卢亚贵和罗伯特每人仅带两名随从,用以沟通传递消息。
陈焕升带了前一天从卖鱼祥那里要来的两个洪胜会成员,利口东跟熊老泰。
利口东个子不高,但十分结实,被叫做“利口”,是因为他嘴皮子很利索,脑子转得快,人也机灵。
而熊老泰则人如其名,长的人高马大,皮肤黝黑,仿佛一只棕熊一般,身手极好,他是林永祥刚招入洪胜会不久的小兄弟,但为人忠诚能干,本来林永祥要把他留在身边好好培养的,但陈焕升来借人,虽然没说什么事,但林永祥隐约感觉出陈焕升此次要做一件大事,所以毫不犹豫地把这两个得力手下交了出来。
两人自然也知道陈焕升,他们对这位年纪轻轻的陈老板十分敬佩,听说能跟陈焕升一起办事,也十分开心。
卢亚贵带着两个年轻人,他们话不多,也没有介绍自己,卢亚贵只把他们叫做阿大阿二。
但陈焕升从这两个年轻人的眼神里看出,他们自带杀气。
罗伯特带着一个香江本地人,作为翻译,另一个随从便是那位印度警察阿贡贾,查理士派他保护罗伯特。
陈焕升看到阿贡贾时,他已经剃了光头,也是一身清朝商人的打扮。
一行九人,在外人看来,确实只是普通的商队,查理士对此十分满意。
正在准备之时,卢亚贵缓缓来到陈焕升身边,用仅能被两人听到是声音低声说道,“那日在查理士面前,你为何阻拦我说话。”
陈焕升自然知道他是指在查理士要求他共同北上之时,他所表现出来的犹豫。
“卢大人,那是向鬼佬表忠心的好时机,如果你稍有迟钝,岂不是让查理士心生芥蒂,况且卢大人你既然已经前来,说明对此并不反对,你也不想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