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世均洗漱过后,端坐在厅堂中的太师椅上,手中拿起一串佛珠,闭上眼睛,一颗一颗地过手,嘴里随之念起了一段佛经,如果从后面看过去,可以隐约见到他辫子里的银丝,比之前又增添了许多。
自从在生意上与陈焕升博弈而被杀的大败,或许是由于士气的原因,他的买卖大不如前,而且本来支撑他大部分收入来源的鸦片贸易,在海运途中也屡屡受到海盗劫持,更是让他雪上加霜。
起初,宋世均很难接受,甚至一度想要报复,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似乎慢慢看清了一个事实,陈焕升的能力与见地,远远不是常人所能企及的。
他想起早年间父亲在世时对他说过的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他们生来便注定超凡脱俗,这是他们的命运,而非常人能够撼动,所以遇到这类人,只可与之交好,且不可与之为敌。
然而宋世均做了大半辈子买卖,却从未遇见这样的人,以至于他开始怀疑起父亲的话,后来由于生意做大,更是将这些抛在了脑后,直到他遇见了陈焕升。
无论他如何运作,却始终比陈焕升晚了一拍,就仿佛是宿命一般。
他本来以为是自己老了,但香江近期发生的事情,却让他真正理解了父亲的话,这就叫英雄造时势。
此时,他甚至有些庆幸自己是与之交手较早的一个,那时他羽翼未丰,做事还有诸多顾虑,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否则自己会不会也如何耀盛和卢亚贵一般。
面对陈焕升,他觉得自己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在元盛商行开张的时候,派炳叔送去了一份贺礼,在那种场合,既不会显出过度示好,又恰到好处地表达出了自己的态度,只是不知道陈焕升会如何解读,但总不会以为自己还有恶意吧。
正想得出神,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他微微睁开眼睛,看见炳叔站立在自己面前。
“老爷。”炳叔面露难色,唤了一声便低下了头。
宋世均皱了皱眉,“说吧,启航又怎么了。”
知子莫若父,想起这个儿子,宋世均就十分头痛,他很后悔早年间忙于生意,对这个儿子疏于管教,以至于他一直不争气,偶尔还会做出一些十分出格的事,但他终究爱子情切,他始终认为,如果用心调教,宋启航一定会走上正路,所以近期他便让炳叔监督,适当地叫宋启航参与一些生意上的事,这样在自己有生之年,让宋启航能接下这份家业,总不至于自己撒手人寰之后,被宋启航慢慢地把家底败光,那样自己有何面目去见泉下的列祖列宗。
“老爷,您让我督促少爷多去铺面了解声音,起初两天他还算听话,跟着我去商行里学看账目,但他虽然人去了,心却早已不知道飞到了何处,我跟他讲生意,他总是呵气连天,这些我也理解,毕竟让少爷突然接触这些,他可能还有些不适应,但尽早我去叫他,他却根本不给我开门,只是在卧房里蒙头大睡,我问了他身边的下人,才知道,原来他昨晚……”
说到这里,炳叔顿住了。
“昨晚怎么了?”宋世均瞪大了眼睛,语气严肃地问道。
“昨晚少爷又,清晨才归来,所以现在精神不振,不肯起床。”
炳叔刚说完,就听“啪”的一声,宋世均将佛珠重重地拍在了身边的茶桌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