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这不可能,近期我就从没见过利源的商船运过大米回来。”宋世均摇了摇头,一脸的不信。
陈焕升则淡淡一笑,“宋老板如若不信,亲自验验便知。”
见陈焕升如此笃定,宋世均皱起了眉头,他转过头狐疑地看了看炳叔,而反馈回来的信号也是一样。
“好,那我就看看这究竟是什么大米。”
宋世均接过一旁伙计递过来的铁钩,用力地戳在麻袋上,然后往回一拉,白花花的大米瞬间流了一地,宋世均等人顿时傻了眼。
“不可能,如果你们有大米,现在北方战事正紧,为什么之前你们没有跟我一起趁乱赚上一笔。”
高景仁听到宋世均问出的问题,也恰巧是他心中的疑惑之处,遂也转头看着陈焕升。
陈焕升微微一笑,“因为我觉得还不够乱。”
“不够乱?”宋世均并不理解陈焕升的回答。
“不错。”陈焕升斩钉截铁地答道,“此次长毛作乱,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攻克那么多城池,而且令湘军陷入苦战,我料定这场战斗没那么早结束,而战争必定耗费粮草,所以我故意拖延一阵,定可让这粮食的价格再翻上一倍。”
宋世均顿时一惊,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但一来他认为湘军实力雄厚,长毛军势头虽猛,但未必是直隶总督曾文正的对手,其次泰和主营鸦片,即便是将大米多囤积一时,也赚不了多少,故而他在前期便将手中的存货售卖一空,也算是对铺面亏损的补充。
不过现在看来,北方的战事正如陈焕升的预料,他很难想象眼前这个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的年轻人竟然有如此远见。
但他哪里知道,这不过是陈焕升对他的说辞,通过上一世对历史的了解,陈焕升知道,此时看起来风平浪静,似乎远离战事的广州,即将爆发一场波澜壮阔的大起义,而这才是他用来打击宋世均真正的杀手锏。
正在宋世均惊讶的同时,远处一个伙计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到宋世均面前差点摔倒,“老爷,大事不好了。”
宋世均本就被陈焕升弄得一肚子火气,看到伙计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急什么,家里着火了么,看你的样子,成何体统。”自家的伙计当着外人的面如此火急火燎的,确实让这位泰和的当家人有些下不来台。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被骂的伙计一脸焦急的表情丝毫未减,“老爷,比着火还要糟糕,老袁回来了,但伙计们伤了好几个,还有死在广州的,而且……”
“而且什么?”宋世均听到这些脸色大变。
“而且咱们卖给余天贵的货,全……全没了!”
宋世均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脚下一软站立不稳差点摔倒,还好一旁的炳叔及时将他扶住。
缓了好一会儿,宋世均才有缓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广州也闹长毛了?不是说广州很安全么?”
“不是长毛,是天地会,可狠了,老袁他们按照原定计划上岸找到余天贵,可还没见到就遭遇了这群人,老袁他们拔腿就跑,货却被那群人截了,就这样,还伤了好几个,有两个跑的慢的,就……”
伙计的声音越来越小,但饶是这样众人惊愕之余也都听明白了,只有陈焕升的脸上没什么变化,而且在心里暗道:时间刚刚好。
历史上,太平天国运动确实几乎没怎么波及到广东,不过在其影响下,广东天地会却借机会发动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起义,而且发展迅速,起义军自称“洪兵”,建立了大成国和一些农民政权。
其实从一开始陈焕升加入利源,他就计划着通过这次长毛和天地会的暴乱做一笔大米的买卖,弄得好就会成为他的第一桶金,起初与英国的茶叶贸易算是他取得高景仁信任的一个砝码。
没想到中途冒出个宋世均百般刁难,陈焕升便把他也算在了计划之内。
他跟高景仁提出想要出海,就是想借机会弄一批大米回来,原计划是在暹罗租几艘船,实在不行就从印度回来的时候借用利源号,没想到竟然如此好运的从暹罗国王拉玛四世那里获赠了一艘船,他便刚好利用这次机会,给泰和造成一种利源无货的假象。
在他出使印度的这段时间里,也刚好错开了时间,让宋世均以为他不在而轻敌,借着北方战乱把大米先行卖了出去。
因为他知道,自己之前的几次铺面营销战略,一定让宋世均很恼火,从而更想通过泰和的主业鸦片捞回一笔。
而鸦片贸易在香江的市场毕竟有限,泰和的内陆买卖才是重头戏。
陈焕升料定宋世均一定会借着广州几乎没受战乱影响的机会,加紧跟广州贸易伙伴的联系,果然不出他所料,宋世均在没有货仓支持的情况下,急于将鸦片出手,从而刚好赶上了此次天地会的起义,致使他的一大批鸦片毁于战乱。这也是陈焕升让高景仁对大米的事情保密,同时守住几处货仓的原因。
而宋世均一定会想方设法抢回货仓的使用权,不过在他看到货仓里满是利源的大米的时候,也只能望洋兴叹。
其实这些事宋世均只要多加思虑也完全有可能避过,只因争强好胜外加一个贪字,还有就是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陈焕升。
……
三天之后,文武庙。
陈焕升缓步登上几凳石阶,门前的两座花岗岩石鼓台便映入眼帘,前世来此参观时便见过,他猜测或许是象征击鼓鸣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