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我理解,话虽这么说,但这件事做起来可不容易,你想啊,我们刚刚跟查理士合作,也算是半只脚搭在了鬼佬的船上,作为生意人来说这倒不为过,为了赚钱而已,即便我们不做,也会有人做,所以不会有人戳咱们的脊梁骨,不过如果转过头来就弄个什么总工会,怕是会让别人多心啊。”高景仁一脸难色,看起来并不赞成。
陈焕升早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顺利,高景仁是个中规中矩的商人,做生意他在行,但其他的方面却未必有那么大的魄力,随即继续劝说道。
“老板,你的顾虑我也衡量过,首先说说鬼佬,他们从咱们大清划分了港岛这块区域进行殖民统治,可不只是为了控制我们,鬼佬颁布各种制度让咱们在其淫威下老实一些,是想在这里安安稳稳地攫取更多的利益,所以只要我们不触碰这一点,他们并不会有太大的反应,甚至有可能探寻出更大的合作空间,与此同时工会有了一定的基础之后,洋人也不能说怎样就怎样,起码要重视一下工会的态度,这样咱们就有了为劳工们做主的可能。”
“再说说工人方面,他们渴望出现一个能为自己撑腰的机构,就拿我这个邻居大华来说,他被打了,邻居们会为他感到惋惜,会跟他一样气愤,会破口大骂洋人生儿子没屁股,但过不了几天,便只会剩下大华一家人独自承受这件事带来的结果,别人不仅无法帮忙,反而会逐渐淡忘,而大华他们纵然心中不平却也无可奈何。可一旦有了工会这类组织出现,劳工无故被打就可以由工会出面讨回公道,虽然咱们不可能把洋人怎么样,但却有机会用舆论压力让洋人道歉或者赔偿,这样一来,或许无法杜绝这类事情发生,但却会让洋人在对我们如此嚣张跋扈之前,心中有所顾虑,同时让咱们的同胞觉得有所依靠。”
高景仁听完陈焕升地分析,心里不免有了几分动摇,但嘴上却仍旧没有答应,“可是阿升,成立工会容易,让人信服很难啊,想达到你说的那种一呼百应的效果,我自认为没那个能力,现在的香江人人自危,说咱们可以为他们撑腰,但不拿出点实际的东西来,哪有人会信啊。”
陈焕升微微一笑,“空口白牙当然没人信啦,不过咱们是开米行的嘛。”
高景仁恍然大悟,“你不会早就……”
陈焕升点了点头,他确实是从早先便有了这个想法,重生来到香江,对过往如此了解的他,可不想只当一颗历史长河中的沙粒,而此时的香江被英国统治,想要出人头地又谈何容易,所以他一早就有了这个打算,既然对这个殖民地的局面无法改变,那就让自己在这里可以有话语权。
选中高景仁是因为看出他仁义、讲信用,对自己人肯出头。
而且陈焕升身在利源,即便以后自己独立,这条线也不会丢,这里就算是他的大后方。
“起初咱们不用直接提出成立工会的设想,可以先开仓派米,对于有需要又十分困难的家庭免费上门发放,从做慈善开始入手,在有了一定的群众基础之后,再把这个想法公之于众,到时候肯定一呼百应。”陈焕升自信地说道。
高景仁眯着眼,他越来越看不懂眼前的年轻人,明明还是愣头青的年纪,竟然有如此深远的规划,就连自己这个浸淫商海多年,自认为小有成就的生意人都自愧不如。
突然,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随即一脸疑惑地问道,“如果这件事行得通,那可是一飞冲天的机会,以你的野心,为什么要把这个机会让给我。”
陈焕升自嘲地笑笑,“老板,要是我有你现在的地位和威望,当然会当仁不让,只怪我现在实力不够。”说着,他又换上一脸的可怜相,“到时候老板你不会一脚把我踢开,不要我了吧。”
高景仁被他逗笑了,其实两人心照不宣,陈焕升早晚会自立门户,而高景仁也知道他不会久居人下,凭他的眼界和能力,轻轻松松就能打出自己的一片天,所以早就看开了。
“哼,要不要你也不是我说了算,得看陈先生自己的心情,不过今天咱们既然说到这个话题,我可要有言在先,以后无论你做什么,如果触碰到利源的生意,我可不会手下留情。”虽然这么说,但其实高景仁只是玩笑,生意是天下人的,有能者为之,就算以后陈焕升在某些领域真的与他成了竞争关系,高景仁也会平常心对待,甚至会争取合作,人贵有自知之明,跟陈焕升相比他自愧不如。
陈焕升有些意外高景仁的坦荡,心里不禁暗想,遇到这样一个老板是福气,从做人来讲,他确实没得挑。
他一脸真诚地说了一句,“谢谢老板。”
高景仁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时,从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便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爹!”
陈焕升一听,不禁皱了皱眉。
即使没有她没叫这一声“爹”,陈焕升也能听出,来人便是高曼琳。
果不其然,高曼琳大步走了进来,一看陈焕升也在,不禁白了他一眼。
高景仁没有注意她的表情,随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高曼琳来到高景仁身边,轻轻挽住了他的手臂,“我来当然是为了你好了,你现在年纪大了,可能眼里不太好,我不想你被某些人的表面给蒙骗了。”
她对高景仁说着话,眼睛却一直瞪着陈焕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