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大宅内院,宋世均双手负在身后,一脸铁青地站在供奉先祖的祠堂前,其身后跪着一个年轻人,正是宋启航。
或许是由于跪地时间长了,他的脸上露出些许不耐烦的神情,趁着宋世均不注意,他便轻轻坐在腿上,感觉父亲看向自己的时候,又马上把身体跪直。
炳叔则垂首站在一边,余光扫见了这位少爷的动作,暗自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你到底知不知错?”
宋世均突然冲着宋启航怒吼了一声,吓得他微微颤抖了一下。
“爹,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那个陈焕升如此算计咱们宋家,我给他点教训难道不应该么?”宋启航倔强地看着父亲,一脸的不服气。“再说,想要收拾他的又不止我一个,别以为我不知道,您不也曾经暗中让烟鬼泉……”
“住口!”
还没等他说完,宋世均一声断喝,让宋启航生生把剩下的话咽回到了肚子里。
宋世均气的浑身发抖,左右看看好似在寻找什么,随后抄起放在一旁的长杆烟袋,扬手就要打。
炳叔见状连忙上前拦住他,“老爷,息怒啊,少爷还小,不更事,您别这么大火气。”
宋世均呼吸急促,身体一起一伏,好一会儿才渐渐缓过来。
“唉,都怪我把他惯的不像样子,才险些铸成大错。”宋世均一脸懊悔,颓然无力地说道。
宋启航依然一脸的不在乎,小声嘀咕着,“不就是利源的伙计么,就算杀了又能怎样。”
“你……”虽然他声音不大,但这句话却清晰地传到了宋世均的耳朵里,他微微颤抖地伸手指着宋启航,“你以为我让烟鬼泉做事,你就可以模仿?他们下手有轻重,即便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又与宋家有什么关系,我完全可以推的一干二净,找个替死鬼打发了便是。而你呢,光天化日之下,主使一群人行凶,你当那些大头绿衣都是吃干饭的么?”宋世均把身体挪向一侧,将身后的祖宗排位让出来,“如果真有不测,你是我宋家三代单传,让我有什么脸去见列祖列宗。”
宋启航似乎听明白了什么,眼前一亮,“爹,我懂了,你的意思是下次我不参与,找一帮生面孔,直接做掉陈焕升,以绝后患。”
“放屁。”宋世均气的不停地抚摸着前心,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舒服一点。
“我又错!”宋启航一脸无辜,“总之,我做什么都不对就是了。”他把头别向一边,不甘心地说道。
宋世均无奈地摇了摇头,此时他十分后悔,从小到大,他都把儿子捧在手心,没有让他经历过风雨,现在看来,却是自己错了,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宋启航,没有一丁点分析问题的能力,只会意气用事。
他长叹一声,缓缓走到宋启航身边,“儿啊,以前是为父错了,现在我就告诉你,为什么这个陈焕升不能碰。”他伸手将宋启航扶起来,然后又接着说道。
“起初他只是刚入利源的伙计,对高景仁并不重要,但自从他为利源做了那么多事,并且出使印度归来,高景仁对他就不只是倚重,而是依赖。况且他现在跟英国人合作,即便只是生意往来,但却是鬼佬获取利益的桥梁,鬼佬是什么人,他们视利益为一切,如果你真的动了陈焕升,利源和鬼佬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宋世均一口气把这些话都说了出来,只希望儿子能听得明白一些,不要再做傻事。
宋启航听完似乎明白了一些,但仍然半信半疑,“就凭他陈焕升,有没有这么夸张啊。”
宋世均见儿子少了些许戾气,心中略感安慰,“儿啊,所以为父要你多学习,以后你对咱们的生意也上点心,慢慢你就懂了。”
“那咱们就这么算了?”宋启航语气中仍有些忿忿不平。
宋启航意味深长地看着远方,“待我好好想想,从长计议吧。”
……
自从上次与陈焕升一同遇险,高曼琳事后竟觉得有些刺激,像她这样的富家女,从小在深闺内院中长大,虽然父亲对她相对放任,让她接触了一些外界的事物,但却从未有过这种类似的体验。
“没想到这个人在关键时刻还挺靠得住。”想到陈焕升把她挡在身后的样子,高曼琳心里竟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她拿起一件衣服比在自己身前,在镜子面前左看看,右看看,突然又扔在了一边。
“有什么靠得住的,表象而已,你忘了那天他是怎么对那个粤剧名伶耍无赖的了?”
她自言自语地说着,弄得一旁的丫鬟一脸的错愕。
“小姐,你这是在说谁啊?”
丫鬟小翠今年十三岁,被买入高家已有两年了,一直跟着高曼琳,主仆两人关系很好,所以她说话也没有太多的顾忌。
“小孩子懂什么,不该问的别问。”高曼琳佯装不悦地训斥了一句。
小翠吐了吐舌头,不过并不在意,主仆二人都很了解对方的脾气,也开惯了玩笑。
高曼琳突然转过身来,一本正经地看着小翠,“我问你,如果你偷拿了某样东西,而被偷的人没掌握证据,你会怎么样?”
小翠顿时吓的花容失色,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小姐,这种玩笑开不得,小翠自从进了高家,一直老老实实,可从来没做过不该做的事啊。”她越说越觉得冤枉,眼眸中已然含着泪水。
高曼琳也觉得自己问的突兀,连忙伸手把小翠扶了起来,“哎呀,我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