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文等人对于治井颇有心得,工程有条不紊地开展着,苏轼偶尔过来巡视一下,大多数时间放在通判的日常工作上。
作为一州之通判,苏轼每日朝推囚、暮决狱,同时还要去杭州各县巡视。今年干旱,偶有降雨,庄稼收成不好,而朝廷又出台新政要求交税只交现钱,不要作物,不少百姓不得不贱卖作物换钱交税,有甚者只得变卖家产。苏轼游走于民间深感百姓不易,但又无可奈何。
不知不觉已值十一月,冬日的早晨寒风簌簌,苏轼一大早起来,收拾一番准备前往衙门。王闰之拿来棉披风为苏轼披上,道:“路上凉,多穿点。”
苏轼将披风还给王闰之,笑道:“没事,我穿的厚,去督役穿不着这些。”
王闰之失落道:“自从来了杭州,你是一天都没消停过,前几天刚从别的县回来,在家歇了没几天,这又要去仁和。”
苏轼道:“没办法,朝廷要在仁和县的汤村开凿运河,我也是奉命行事。家中之事辛苦你了,迨儿、过儿还小,我不在的时候,有什么需要人帮忙的地方尽管去找陈大人。”
王闰之点点头,道:“不用担心我,我能处理好。倒是你,平时记得按时吃饭,照顾好自己。”
苏轼见王闰之恋恋不舍,走上前去将其拥入怀中,轻抚其背,安慰道:“仁和离家也不算远,我中间会抽空回来看你和孩子们的。”
王闰之点点头,推开苏轼,道:“时辰不早了,快走吧。”
苏轼亲了下王闰之的额头,拿起放于一旁的包袱朝衙门走去。他来到衙门,集结部分衙役,动身前往仁和县。
仁和县。
汤村。
朝廷在汤村产盐,为方便运输,特命杭州衙门、仁和县衙开凿出一条运河。苏轼受命前往监督工程。
苏轼刚到仁和县,知县徐畴带领衙役们相迎。苏轼见周围民夫步履匆匆运送物料,对徐畴道:“已经动工了吗?”
徐畴道:“明天动工。这几天一直在准备各种工具、物料,集结民夫,总算准备的差不多了。”
苏轼大概数了下人数,道:“朝廷规定的工期很短,你这人手够吗?”
徐畴叹了口气,道:“就这还是凑的!除了差役,百姓家中有健壮男丁的都征用了。”
苏轼震惊道:“你把他们都征用了,谁来耕地啊?”
徐畴道:“圣命难违,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抓紧完工,不然一干人等都要问责,至于他们家谁农耕,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苏轼思索片刻,道:“不行我和陈大人商量下,从别的县调点过来差役过来吧。”
徐畴道:“各县服役之人本来就少,就算你从其他八个县调派人手过来,也要在保证他们日常需求的情况下调用,能调的人寥寥,对于整个工程来说杯水车薪。就先用这些人吧,没必要在搭上其他的县。”
苏轼想了下,道:“那先这样吧,看工程的进展再说吧,要是后期发现不能如期完工了,我再调人来支援。”
徐畴点点头,道:“好,就先这么办吧。”
翌日。
所有民夫到位,衙役点卯后大家按照分配好的任务自行其是。苏轼、徐畴站在不远处的荒堤上,看着民夫们顶着凛冽的寒风辛苦劳作,内心百感交集。
经过半个月的努力,河槽挖出了一定的深度,秋风席卷而过,四处尘土飞扬。苏轼抬头仰望万里无云的天空,对身边的徐畴道:“这会儿风这么大,不会要下雨吧。”
徐畴道:“可不敢下啊!开凿运河本来就时间紧、任务重,前几天我们不才算过,按照现有的人数,也只能勉强保证在朝廷规定的时间内完成,要是下雨耽误了工期就遭了。”
苏轼感慨道:“是啊,平时都期盼着下雨缓解旱情,如今反而不希望下了。”
两人在河道旁巡视了会儿便返回县衙。
中午,两人正在吃饭,忽然屋外狂风大作、乌云密布,眼看要下雨。徐畴放下碗筷冲了出去,道:“不是吧,真要下雨了。”
苏轼走出来,对着昏暗的天空双手合十道:“千万不要下雨啊!”正说着一道闪电划过苍穹,紧接着惊雷奏响,接二连三的电闪雷鸣呼唤着即将到来的暴雨。
苏轼、徐畴对视一眼,朝马厩狂奔而去。此时河道的民夫们皆不知所措,衙役们见大家停工督促着赶紧干活。
苏轼、徐畴来到荒堤,下马对不远处正在监工的衙役道:“去告诉下面的人,一会儿下小雨就继续干着,大雨就收工躲雨,等雨停了再干。”
衙役跑下堤岸,对河道里正在监工的衙役们传达指令。大家干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大雨倾盆而至,只得找地儿避雨。
过了一个时辰,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息的态势,整个河道成了泥塘。苏轼想着大家昼夜赶工了半个月,既然天公不作美,索性让大家休息一下,于是对徐畴道:“不如今天就到这儿吧,大家回去休息一下,明早继续。”
徐畴点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于是命衙役前去通知众人收工回家。
雨下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依然在下。徐畴在屋内来回踱步着,焦虑道:“这都快晌午了,还不停,现在可是一天都耽误不起啊!”
苏轼道:“已经这样了,你急有没用,劳累了半个月也让大家趁机养精蓄锐一下。”
徐畴道:“哪有这个时间啊!我们再等等,如果雨再不停,下着雨也要去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