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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献帝的“奋发”

却说汉献帝刘协,九岁被董卓扶上皇位,到了兴平元年(194年),已经14岁了。

在这五年里,他遭遇寻常少年不可能有的经历,迭逢巨变,饱受惊吓,身坐天下至尊之位,精神上的创伤却非言语可形容。

天天生活在一班强横军阀的阴影里,生活在恐惧、不安、耻辱、悲哀、气愤、仇恨……等诸多复杂的情绪中。

这年正月,是献帝加元服大典,意味着他进入了亲政岁月,将成为真正的天子。他渴望着摆脱“傀儡”的枷锁,但心底里却清楚得很,这是不可能的。

献帝忿忿地想:

“朕不能由着他们牵着鼻子走,至少也要给点强硬颜色给他们……朕要做几件利国利民的大事,让天下看看,朕不是懦弱无能的皇帝!”

乱世危象多。巨大的人祸已经不堪,老天爷也来助纣为孽,频频展示异端。

6月的一天,长安扶风县一带,突然狂风大作,拔树毁屋,遽尔暴雨倾盆而下,还夹杂着拳头大的冰雹。一个农家小儿不幸被砸身亡,还有一些家畜牲口被打死。

更可怕的是,一阵霹雳般的响声,地动山摇,华山西巅一座山峰崩裂!附近百姓都吓得面如土色,惶惶不可终日,都说世道恶劣惹得上天震怒了!

祸不单行!当年初夏,又闹了蝗灾:田里一片青去黄留。眼看年成无望,百姓望天兴叹,欲哭无泪。到了秋天,关中一带居然又发生了大面积旱灾!

百姓彻底失去了信心,同时世间也失去了生机。粮价飙升,粱米达到50万一斛(一斛一石。十斗。合今20公斤);豆麦20万一斛。连薄薪的小官也吃不起,更不用说普通百姓了。

于是民众食尽了猫狗牛羊等牲畜。最后连野兔、田鼠也吃完了,终于像兖州等地一样,开始上演人吃人的惨剧。

先是病人、弱者,再是小孩、女人,数不清的人肉,进了同类的肚里。遗下的累累白骨,点缀着人间地狱的凄惨,臭秽之气到处弥漫。

而那些侥幸未死的成人,变成了qín_shòu不如的两脚兽,孤魂野鬼般出没于人烟稀少的残垣断壁之间,要么伺机吃人,要么被人所吃。

人们就这么苟延残喘着,活一天算一天。

数不清的青壮年铤而走险,沦为盗贼。胆子大到青天白日打家劫舍。

但大多穷苦贫民家里无粮无钱,去也白去。大户人家则有家丁保护,每家就是一座堡垒,攻打不易。

最后倒霉的还是小户人家,被抢光财物不说,往往家人被掳而去,关在盗穴,变成随杀随吃的“军粮”。

董卓被杀时,长安还有居民二十万户,两年以后,人口已经十不存一。

献帝闻报长安成了一座人口剧减的危城,忧心如焚,在宫中烧香礼拜,向苍天求雨。

随命宫中拿出太仓米豆,用大锅烧粥,每天在街市赈济饥民。他亲自过问细节,惩办了从中贪污的侍御史侯汶。

献帝宅心仁厚,又考虑到乱世动荡,不宜加深恐怖气氛,所以没有杀侯汶。另派人主持,使这慈善行动得以有始有终的进行下去,暂时缓解了居民生存的困境。

长安城数十万平民,得以从鬼门关转了一圈,捡回一条贱命来。谁能想如此善举,竟是拜一个14岁的孩童所赐!

第二年开春伊始,献帝开始按自己的计划实施。

首先大赦天下,派御史裴茂对关押的两百多名罪犯进行复审,将有冤情者放出天牢。

当李傕提出反对时,献帝斩钉截铁的说,灾祸屡降就是冤狱的征兆,此事有朕做主,一切不要问了!给了李傕一个不大不小的软钉子。

接下来献帝下了一道谕旨,命百官节衣缩食。自己带头减少膳食。

正值春耕季节,献帝亲自去到农家,在官员与百姓面前,扶犁赶牛耕田。众人都被感动,跪到田头高呼万岁。

献帝身体疲惫,心头却十分快慰,希望自己的躬身垂范,能激起百姓生产自救的热情,来度过灾年。

献帝还打算拿出御库的缯帛布匹,为缺穿的宫人做衣服;下诏出卖一百多匹厩马,及杂绢纺织品两万匹,以所得分赐给贫困的长安官吏。

但这项措施却被李傕破坏,财物反而被抢入了军营。

献帝的善举虽然受到阻挠,但他在李傕的印象中多少有些了改变。明白这个貌似柔弱的少年,骨子里是倔强的,有着自己主意的,待他长大后,一定想要乾纲独专的,自己须得提防。

自此以后,李傕就称献帝为“明帝”,或“明陛下”,恭维之状,见于言表,内心十分希望得到天子的支持认可。

而在公卿百官的眼里,小天子慈爱可亲,忧劳国事,绝无顽童气息,是一个过早成熟的好皇帝。

所以后世史家也评论,汉献帝并不是一个亡国之君的资质,只是命运不济。终其一生,受制于强臣之手,不得施展抱负。而他的小恩小惠,是不足以取得民心的。故而他的贤名不彰。

即便如此,汉献帝也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在没有外戚和宦官支持的条件下,凭一已之力,周旋于诸多权臣之间,保全自己和宫眷。一直维持到几十年后,40岁时被迫逊位。

所历殊非容易(并不是大多数人因受《三国演义》影响,想当然的昏君庸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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